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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茶的背后

2016-09-09 07:34 白荣敏

15岁那年暑假,我随父亲上山开茶园。

村集体的茶园。村里在小学有一个集体性质的制茶厂,为了增加村财收入,村委会决定在小学旁的一块山坡上再开辟一块茶园。在我们那个山村,每个家庭只有有限的几亩田地,水田种水稻,干园子种番薯,收成大部分作为自家的口粮,除此,最大宗的经济作物就是茶了。

村里给每个家庭派劳力,但是出工有适当的补贴,乡亲们便纷纷投工投劳。我记得整个山坡布满了人,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分田到户”前生产队集体劳动的场景里。大家大声说笑,充满激情,个把月时间,把一个长满灌木杂草的野山坡翻出了一垄垄鲜艳的新土。从下往上看,一条山脊犹如一个巨大的红色梯子,架到云彩的边上。

那时的我并不十分明了一项经济作物对一个农业家庭的意义。对于茶的最深刻记忆,就是一阵贪玩之后,回家对着壶嘴儿一阵狂饮。壶是粗制的家常日用陶壶,每天清晨,母亲起床后,先泡这样一壶茶。她先往壶里投入一小撮茶叶,再注入滚烫的开水,盖上壶盖,放在饭桌的一角。为了方便喝茶,还在壶盖上再倒扣一个饭碗。一天里,我们渴了,就用饭碗倒出一碗,几口喝干;或者干脆双手捧起茶壶,直接对着壶嘴咕噜咕噜的灌。父亲下地干活,必须带一壶。他往地里掘下的每一锄头,是这一壶茶给他补充的力气和养分。我家没有固定的茶园,但房前屋后、田边园角随处可见野生、半野生茶树,春分一到,春风一吹,雀舌一样的芽雏儿噌噌地往上冒。清明前后,作为农妇的母亲,开始忙碌一件事,就是采茶,一个春季可以采到三四茬的茶青出售。出售之余,留了一些,放在太阳底下晒干,再储存起来。我家住在泉水边,我们用屋后那口清洌的山泉水冲泡母亲亲手制作的野山茶。童年时光,我喝的是一生中喝过的最好喝的茶。只是我当时不知道,这种不揉不炒、最接近自然的简易加工而成的茶叶,就是昔日受英国皇室青睐,今天渐受国人追捧的中国传统六大茶类之一的白茶。

毫无疑问,在上世纪80年代,茶青是我们家庭经济收入的重要来源,这些从红色泥土里吸收养分,长出的翠绿嫩芽,在母亲的双手间舞蹈,魔幻般地变成了一张张钞票。我得以通过这一张张钞票铺成的山间小路“出走”,走出了那个小山村……

在我如今生活的茶乡,只要走到任何一个山头,满眼青翠,不是树,就是茶。茶园随着山的走势不断延伸,在人们的眼前铺展一幅幅磅礴大气的山水画卷,它们的作者是山里的茶农。当地政府为了不辜负造化赐予的这一株株“灵叶”,想尽办法让茶叶惠泽一方百姓。作为政府部门里的一分子,这些年,我目睹甚或参与了许多意在做强茶业的茶事活动。我高兴地看到,由于政府的用心和用力,茶叶正在深层次改变此地的传统经济行为和社会结构,人们的社会生活,逐渐更多的围绕着茶展开,而不是酒、麻将和其他;在塑造品牌和拓展市场的过程中,以茶为纽带,茶乡与外界辽阔的世界产生越来越多的关系,这种关系不甚明朗但充满魅力——这就是一株伟大植物所能产生的传奇。水涨船高,在整体茶产业做大做强的背景下,茶农的收入也大大增加。他们用茶园的收益,完成他们人生所应当完成的事业,比如建造新房,培养子女。我相信,生长于茶山中的农家孩子,必定会在浓郁的茶香浸润中健康成长。

这才是茶乡最大的希望。

现在的我,一样喜欢喝茶。除了童年那样的牛饮,闲时,我也会像许多人一样,慢慢地泡上一杯茶,细细地品味,也会和朋友们聊一聊茶里的文化。我一直不太喜欢有些朋友把茶文化演绎得那么玄虚和繁复,作为一位从小喝着茶长大的农家子弟,我的理解,“解民生之渴”才是茶里最大的文化。造化有心,创造这样一种植物,只为造福世人。如果说,我童年喝茶,解渴是最大的需要,那么,我现在喝茶,显然还有更多的功用,比如醒脑。一杯茶能让我清醒地思考,负责任地做事。喝下一杯茶,它提醒我:如何不奢求土地的肥沃,守住脚下的一寸贫瘠,吸天地日月之精华,欣欣然地站立;如何做到即便只要一杯白水,也会释放一份清芬。

当然,面对一杯茶,还会很自然地联想到茶的产地,比如喝 “大红袍”,会想到武夷山;喝“龙井”,会想到杭州西湖及其周围的群山;喝“太姥银针”,会想到福建福鼎那连绵不断的茶园,还有茶园里忙碌着的乡亲们的身影……

一杯茶的背后,是一个故乡。

(原载《散文选刊·下半月》2015年第9期)

责任编辑:孙伏明

关键词

茶园 茶乡 喝茶 茶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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