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耳诗选

 

 

时光的味道

 

这美味，须得用文火

用一生耐心来煨

 

锅底收集春天的绿和

雨水，再添进夏荷的香

秋霜和冬雪就当作蘸料吧

还要放入大量爱

一半是亲情，另一半是爱情

和友情。当有天

 

夕阳染红了白发

如果你问我时光的味道

我会微笑着说出

这简而又简的配方

 

（选自《福建文学》2013年6期）

 

小半生

 

就这样，已经过了小半生

一个开始怀旧的女人

再不能从镜中唤出青春

  

面对又一根生出的白发

她不再惊慌，而是对着镜子拨弄了很久

然后拔掉它。然后施薄薄的妆

描细细的眉，褪色的画

最后她打着伞，在微雨的午后

走成街市上一朵湿漉漉的桃花

 

她走着，走过自己的小半生

风牵扯住裙摆，雨滴飘在脸上

有点冷，但是她微笑

多么好啊，她庆幸自己

仍是一个可以被春风吹痛的人

 

（选自《星星》2014年第11期）

 

 

天性

 

办了住院手续，并不在医院过夜

唯恐有不雅睡姿晾晒在过道

清晨起早，赶在医生查房前回到病床

隔壁+6床也添了病人

原本安静的小伙子在我出现之后

忽然变得兴奋

医生查房时，他撩起衣服

指给医生看他患病的各个部位

医生走后，又拿着手机

在我病床前走来走去

和他的朋友们述说病情

仿佛长在身上的那十几个脂肪瘤

瞬间化为荣誉勋章

他边打电话边看我

好吧，我承认我出门前

有过一番悉心的妆扮

看来我和他都还不算病得太重

即便身为病人，我们也都无法抗拒

美

 

（选自《人民文学》2014年12期）

 

小女子说

 

不用等东风吹破

她的美已是枝上饱满的浆果

随时有了炸裂的危险

小女子没有大抱负

向爱而生，为美而亡

只想学一朵花

拼尽全力去开放

她为自己美着，肆无忌惮地美着

仿佛爱情时刻眷顾着她的样子

但她心怀的小悲悯

让她不无沮丧地发现

世间的苦难，已被春风吹走一遍又一遍

却依然还是野草的长势

从不知道止息

唯有她的美，被春风吹走的任何一丝

都不会再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秋天的旷野

 

吹过来的风是凉的

仿佛还带着昨夜的露水

秋天的旷野

草木皆是自己的王

它坚守的城池

翠绿的仍旧翠绿

颓败的就任它颓败

它任性且豁达

悲欢算什么，活着才是王道

在这片旷野上

它们一生的荣辱被时光见证

相对于肥美

枯瘦的只是季节本身

而我的误入是另外一种解读

总有一些美

会撼动另外一些

秋风再次吹拂

像我匆匆而过的小半生

 

 

秋日书

 

我有丰饶肥美的江山

我有等待被收割的金黄

我有长驱直入的妖娆

我有盛大的空阔无处安放

 

我有走失的羊群在天边流浪

我有潦草的涂鸦书写在荷塘

我有藏不住稻香的粮仓

我有决绝的从此天涯两茫茫

 

这世间，我拥有一切

唾手可得的美与哀愁

唯有你，是悬而未决的宝藏

 

（以上选自《福建文学》2017年12期）

 

作者简介

林小耳，原名林芳，女，1976年11月生，蕉城人，福建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见《人民文学》《诗选刊》《星星》《扬子江》《读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