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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蓝鲸的前世今生

——叶玉琳诗集《海边书》中“大海”诗歌的阅读随想

2019-03-18 15:39 北 野

北 野

面对大海,我们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挡它的浪尖和沉默,它从古至今都是命运的王,“沙雕妃子”只被赐予“孤绝美丽”的腥味衣裳,而在大海的波涛之后,它给予的角色已经足够微弱,但它仍然不能改变一座灯塔意味深长的温暖光泽。

叶玉琳的诗歌身份由此变得温馨、肃穆和辽阔,这使我深感意外和惊异。比如惠安女或任意一个长久专注大海的女性,她的期待或许已被撞击得千疮百孔伤痕累累,而叶玉琳另有坚硬和开阔的一面,当“一个人的恐惧达到巅峰”,偏她看见大海“空空如也”,这样的襟怀已非比寻常,它远远超越了惊涛骇浪的浩荡之美,而显示出一个女性诗人内心深远、冷峻、吸纳风雨又释放风雨的能力。她似乎就在波涛上,而我们需要眺望她的身影。她是一条蓝鲸,她在穿越,大海为她展开的已不仅仅是“一条蓝鲸的前世和今生”,或者还有大海本身。而她写大海的诗,已经用翅膀为我们接通了大海“蓝色的顶篷”。

《几乎被摧毁的大海》中,我们“听不到一片波涛回应”,大海的沉默埋藏着深意,即使你是一根针,深入大海像深入一枚“珠蚌”,但仍然不能找到它深藏的欢心。大海如同一面魔镜,它的掩饰和呈现,都属于时间和命运,而诗人的呼唤除了一个人对大海的衷情之外,还仍然有“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的言外之意,大海需要在深渊里安居,大海同时也需要在云中筑起屋顶。令人珍惜的是,诗人并不用柔媚的女性词汇去粉饰和软化那些涛声,所以属于叶玉琳的大海,在等待中充满粗犷和沉默的生机。

而《又一次写到海》则是直接写给大海的颂诗,它适宜用宣纸狂草急书,然后贴于“发烫的海水”之上。其实大海在自己的世界里,几乎不需要港湾和帆影,不需要时间、血肉,任何一只鹳鸟都无须飞越它的头顶,任何一艘轻浮的驳船都不会缝合它划开的伤口,甚至月光下的废墟都在“虚度光阴”,大海在诗人的“书写”中不断被遮蔽,以至成为心中的“阵阵盲音”,以至诗人必须要“用身体里的钙和铁,血和肉”来书写,才能达到“在这隔世的大海上航行/在纸造的家园里梦游”的目的。“一座海的翻滚和哭泣”成就了命运的涅槃之旅,也成就了叶玉琳一个人对大海神秘的倾诉。

面对大海,叶玉琳的经验显然与生俱来,并且有神奇的出处,“如果清晨明亮的港湾,踏歌而行的缆索/月光下口衔珠宝的帆影/都不能形容你的过去/我就叫醒群山之间那些走动的细小身影/加入温暖的光,以及入海的长笛”(《又一次写到海》),我惊讶于诗人天赋中暗藏着大海与灵魂互相映照和与之对话的能力,大海接受了她的到来,大海同时也包容了她的思考和心灵。“这些日子,我常常梦见一张陌生的脸/那比大海更辽阔的细微”,这是一个梦幻的启示,大海露出了另一种属性,它仍然可以把我们引向一种精神的层面上去,虽然它可能是瞬间的花朵,也可能是属于这个时代的烟雾,但它仍然经得起任何欣赏和挑剔,它不息的涛声始终涤荡着大地和天空,荡涤着我们有限的视野和狭窄的心灵。在叶玉琳的心中,大海也许从来就未曾驯顺。“我不停地躺下,翻身/尝试着变换角度/用鸟儿的速度去追/用整个身体去擦大海的余温”,这个姿态恰好解决了诗人与大海的身份和距离问题,一座大海用它的惊涛骇浪,发现了一个属于它自己的诗人,连浪花也要献给她盛开的一瞬。在大海面前,叶玉琳从来就不是旁观者,这决定了她的诗歌命运,而这,也将改变她的诗歌命运:一条在大海的胸怀里飞跃的蓝鲸,也许将会成为盛大岁月最美的穹顶。

其实不管是挖沙船,拆船厂,还是一只蝴蝶睡在海面上,叶玉琳都已经心有所属,那就是她心甘情愿“把一个人的一生搬到海上”,在写大海的诗人当中,或者在大海面前一直矫情地唱着“大海啊故乡”的人们,谁能伏身其间并勇敢地找出那些黑暗的漩涡和它明媚的刀锋?如果大海是一场欢宴,叶玉琳就是一条穿越时空的蓝鲸,她肆意飞翔,像天边追赶这场盛会的云光;如果大海要“以更大的波浪改写一代江河”,只有她才能配得上携带着自己的涛声来开始这场浩大的“慈航”。她是名副其实的海的女儿,她身体里的荣誉是大海的荣誉,她命运中的悲伤是大海的悲伤,谜一样的海域踩出的道路上,飞升的四季与星辰以及比波涛更绚丽的血肉都是大海不息的荣光。

而《月夜看海》《赶海的女人》《大海寂静》和《海边火车站》等则锻炼了叶玉琳另一种涵养温暖的能力,月光下的大海——这“宽广丰美而又不断迁徙的土地”,从她身体的裂缝里流出了无限的温馨和爱意,它们有时构成大海奋勇向前的波涛,它们有时也坍塌成月光里闪烁的废墟,更多的时候它们是抚琴的少女、赶海的女人、沉船上的幽灵、红嘴鸥的鸣叫、握不住的轻烟、隔世的乡愁,或大海与爱情用来终结自己心脏的颤抖。叶玉琳在这里暂时恢复了自己女性的化身,但她并不在俗世里出现,她是大海奉献的水晶。

大海占据着远方和天空,大海同样也占据着叶玉琳所能达到的那个世界,这使叶玉琳心中的大海有着迷人的光辉。她在海的世界里所获得的灵感,仍然是东方文化的神秘延续,但她浪漫、温暖、自信、慷慨、坚硬而柔韧,有神奇的积蓄和爆发能力,甚至有来自本土哲学里那种隐逸、闲适、启迪、通灵等普世的秘密消息,这让她神情自得而不会很快脱节于她生活的那片土地--她在海边出生成长,敲打牡蛎,生儿育女,这是一个需要重新建筑和确认的世界,大海的波涛,使叶玉琳找到了自己的出身;而大海的沉默和回响,也使叶玉琳把握住了自己的灵魂。这使我想到金斯堡,他既乐意在艺术上成为诗歌的宿主,也喜欢在另一层幻境里上升成“达摩之狮”,这是不是一种遥远的默契?而在由时光推动的大海的巅峰中,谁又能说,叶玉琳本身不是一个风雷激荡的奇迹?!

(发表于《军营文化天地》2012年第9期)

北野,男,满族,祖籍山东。当代诗人,“燕赵七子”诗人之一。八十年代初开始在《人民文学》《诗刊》《民族文学》等发表诗歌、散文、随笔、评论等。获“孙犁文学奖”“中国当代诗歌奖”“河北诗人奖”等奖项。作品被译为蒙古、朝鲜、哈萨克、维吾尔、英、俄等文字,入选多种选本。

责任编辑:郑力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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