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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的阳光在长安街流淌

2021-03-12 16:05

◎ 钟而赞

杜赢的门店

杜赢的门店在长安街中段,门牌102号,一排楼房的东侧边榴,即最右一间,挨着另一条街巷,斜通向赤溪店。直到20多年前,赤溪店还是全村的中心,唯一的日杂百货店,建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民会场和村“两委”办公房集中在这里。现在全村的中心当然在长安街,宽敞、平坦、洁净、亮丽、长千余米,两边排列着枝叶婆娑的行道树,掩映着规制整齐、风格一致的民居;是那种砖混结构的三层楼房,装饰风格融入传统畲族民居和徽派建筑的元素。大多租给商家,也有一些人家自己开店,售卖地方特产、旅游商品,或做小吃开旅馆。门楣上的店招也一样规格一样色调。

杜赢一边为我们泡茶,一边说起他的故事。

“我这是逆行。”杜赢笑了起来。凭寒窗苦读跳入大学的“龙门”,是农村孩子走出穷乡僻壤改变自身命运最可行的路径,杜赢却放弃了在城里当老师的机会,回到了家乡赤溪,而且还把先是同学、女朋友后来成了妻子的她也给带了回来。

“赤溪已经不是当年的赤溪,我相信我能在家乡找到自己的位置,不仅是个人创业,还希望自己能在她的变化中扮演一个角色,至少也应该成为一个积极的因子。”

“90后”杜赢是赤溪村第一个回乡创业的大学生,2013年回到赤溪,第二年创办茶叶加工厂,经过数年的耕耘和积累,他的福鼎市赤溪茶业有限公司已初具规模,建起标准化新厂房,产品顺利通过QS质量认证。

“长安街就是赤溪的旅游商贸街。在长安街开设门店,销售产品还算次要,主要是企业形象和品牌形象的推介。你们看,像六妙、品品香、绿雪芽这些村外的大茶企,也都在长安街开设门店呢!”

“年租金一万七。”因为是边榴,还可以把侧面的墙开成门,店堂显得豁朗敞亮,租金要比别的门店贵些。然而还是有些意外,毕竟只是一个山村,而“一万七”大致等于福鼎城区略偏一些街巷的店租价位了。

突然就生出一个强烈的想法:用心走一趟长安街。

赤溪来过不少于10趟吧,每次也一定要走一走长安街,全都是走马观花,印象很不清晰。

在长安街流连

先往西走。

数着门牌,93、102、95、104……两边不完全对称。至197、208,到头了,路却继续向前延伸,至赤溪坪,再往前,是星期八旅游酒店。跨过溪,车行十来分钟,是一个叫小溪的村子。溪畔有一座被主人废弃了的旧屋,被改装成“漂亮的房子”,开业的第一天,影视明星吴彦祖来捧场,住了一个晚上。

返回,往东走。距离杜赢的门店还有一栋民房的位置开始,商店栉比,一直延续到东段路口。其中如六妙畲家白茶产品体验馆、赤溪旅游商品超市,一口气占了五六间、七八间的铺面,村民开办的一些旅馆酒店也需要占用两间三间,部分门牌标注着1-1、1-2,7-1、7-2、7-3,这便是左右两边门牌不对称的原因所在。

上午到赤溪的第一站,先到六妙畲家白茶产品体验馆参观、品茶、体验畲家白茶文化。六妙茶业是一家集基地、研发、生产、营销、品牌、文化旅游于一体的全茶产业链企业,是福建省农业产业化重点龙头企业、中国茶叶行业百强企业。我曾与六妙公司的董事长庄长强先生聊过,说到在赤溪布点,他表示,一是响应政府的号召,发挥茶企的产业优势助力扶贫,二也是企业高层次发展的需要,赤溪优良的自然风光和生态环境,赤溪作为“中国扶贫第一村”的品牌资源,可以和茶产业形态的多元发展产生默契,形成互推力。

因为非双休日和节假日,游客不多。我想起去年10月6日与朋友来赤溪,村头挤满了人,村道边停满了车,长安街人头攒动。原想体验位于溪东山崖上刚落成的玻璃栈道,无奈人太多,只好作罢。恰好遇到一位熟人,在镇文化站工作,建议我们另找个时间来。

“连着六天都是这么个状况,我们要一天到晚守在村里维护秩序。”他说。

半年后,一个晴朗的周末,我领着妻子、女儿来赤溪。当我们在竹树混合林的荫照下登上蜿蜒的千级石磴,踏上悬挂在陡崖上的玻璃栈道时,油然而生一种横空出世的错觉。回望山下的赤溪村,恬静中似乎涌动着不安分的热流。

长安街并未在东端停下来,而是继续延伸,经过一大片田园,种植着观赏性与经济性兼具的特色作物,抵达公园式的村口。一块巨石耸立于一片草坪中,上面镌刻着几个红色大字:中国扶贫第一村———赤溪。

翻了翻手腕,手表上指针标示是下午四点半。傍晚的阳光斜洒在长安街上,也洒在坐在门前纳凉闲话的老人脸上,澄澈的金黄在街心流淌,在老人们的脸上流淌,让人看到满足,看到幸福的颜色。

桑园水库和造福工程

记忆之窗油然敞开。

1994年4月的一天,单位组织全体同仁去桑园水库参观。福鼎市境内有2座大型水库,一座是1974年动工、1983年建成的南溪水库;另一座就是桑园水库,1992年动工,1995年建成,工程规模比南溪水库还要大,功能以发电为主,兼具灌溉、防洪和供水。作为福鼎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工程项目,每一个福鼎人谈起桑园水库,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尽管工程还未完全竣工,人们便迫不及待地一拨一拨赶去参观。雄伟的大坝,山环水绕的人工湖,翡翠般的湖面,两岸青山绵延草木蓊郁,早已让我们忘记了一路颠簸的痛苦。

桑园水库所在的磻溪镇在福鼎市各乡镇中陆地面积最大,地理位置最偏,一度被称作福鼎的“西伯利亚”。从城区到桑园,当时是这样走的:沿省道沙吕线穿过点头、白琳两镇,拐进一条简易乡村公路到磻溪集镇,再钻进一条九曲十八弯的砂土公路,车程近2个小时,才到达新落成的桑园电站。在它下游不足1公里的地方,就是赤溪村。这条砂土公路,因水库和电站施工需要而兴建,在这之前,从赤溪到磻溪集镇,要徒步翻过长达12华里的蛤蟆岭。赤溪人要出村,还有一条水路,乘竹筏漂过赤溪和下游的杨家溪,到霞浦县牙城镇的渡头村,再步行至牙城集镇。

当时的赤溪,对我而言是个完全陌生的概念,不知道早在10年前它就因所属的一个叫下山溪的自然村而上了《人民日报》头版而知名全国。知名,是因为贫穷,还因为它的贫穷引起中央关注,进而引发一场在全国范围内打响并持续至今的“持久战”———扶贫攻坚。

我没想到桑园水库的建设是习近平总书记在宁德地委书记任上时决策并启动的,是事关闽东“摆脱贫困”的大手笔,也没想到水库的建设与赤溪村脱贫之间的关联,没想到赤溪村有了历史性拥有了一条可以跑机动车的简易公路,很快就将通电。

我不知道的还有一件事,就在我们在桑园水库流连忘返之时,赤溪村里的某一处荒滩已经完成平整工作,两排二十二间新房子已经站了起来。不到一个月后的5月4日,下山溪22户畲族村民永远告别了深山,搬到中心村赤溪。

绵绵春雨,鞭炮阵阵,鼓乐喧天。地区、县、镇领导赶到赤溪,和村民们一道,共庆这次特殊的乔迁。以整村搬迁断“穷根”的形式,从根本上改变贫困村“一方水土难养一方人”的状况,这是第一次。

从来不乏才智的基层干部群众把原先的财物输送式扶贫称作“输血式”,把整村搬迁的扶贫形式称作“换血式”,并命名为“造福工程”。

“造福工程”,从赤溪起步,向全省全国推广。

下山溪往事

最初的长安街就这么一个形象:22户人家的22间房屋分列两排,面对面,两层,砖木结构,因为缺钱,外墙内墙都暂时不漂上黑水泥、白石灰,裸露的红砖红火而粗粝,二楼的窗户暂且用木条加薄膜挡风挡雨;沙土的街面,平整再夯筑,仍然不然密实,一下雨就这儿一个坑那儿一个洼;再往两头看,还是荒滩,是村民们从荒滩上开垦出来的菜地,往前后看,几撮黑瓦灰墙散落溪边、山脚、土丘、竹林处,叫杜家堡、赤溪店、赤溪坪、坑里弄、溪东,相距不过百十米间,靠几条蚯蚓式回肠式的小径,穿行大溪、小沟、水田、菜地。

是很简陋,但下山溪的22户人家已经很幸福了,他们恨不得把自己的脸变成鞭炮绽放开来,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跳当成鼓点发出快乐的热烈的声响来。对比下山溪的旧日子,崭新的一页已经翻开了。

我一直想去下山溪看看。村民们告诉我,挺远,路又特别难走,非专程来,去不了。

“路不是难走,而是完全荒废了。”不知谁又补充了一句。

我怀疑他们不愿回到下山溪,甚至不愿回想下山溪。那是一方留下他们多少伤心的故土?

“1984年5月15日清晨,雨过天晴,我从县城赶乘头一班区间车到达磻溪公社,再从磻溪徒步翻山越岭到赤溪村,然后从村里沿着一条布满荆棘、怪石嶙峋的崎岖小路攀登到下山溪自然村……”

“……紧贴屋后的是陡立的山崖。全村就这样‘挂’在半山腰。18户人家分散在岗尾5户、羊头坑3户、石壁头4户、水井面3户、大坎下2户、樟臭弯1户。”

这些文字摘录于《赤溪———中国扶贫第一村纪实》,作者是王绍据,《闽东日报》原总编辑。1984年,他任福鼎县委办新闻报道组长,一个记者的神圣使命感促使他爬坡过涧翻山越岭走进下山溪,眼前所见,让他“毛骨悚然”。

毛骨悚然,因极度害怕进而皮毛竖立、骨子里感到寒冷。穷到让一个记者感到害怕又害怕到极致,这是怎样的一种震撼!

王绍据切切实实用了这个成语。

你继续读下去吧。你就会发现,比起触目惊心,也只有“毛骨悚然”才能形容现实和现实给予人带来的心灵之恸。

住:破烂不堪的木瓦房,还有每年必须翻修的茅草房,遇上狂风暴雨,一家人便无处躲身。

吃:好的番薯丝,中的半番薯丝半野菜,差的全部是野菜。白米饭与他们无缘,只有女人坐月子时才能吃上几餐。

穿:多数人衣衫褴褛,补了又补。儿童们光着屁股、打着赤脚,很少看到穿鞋。婆媳俩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另一个大白天只能裹着破棉被。

……

连基本的衣食住都无保障,又遑论其他?

几乎每一家都有一大串不堪回首的伤心事。

比如李先如。

“唯一的经济收入是靠砍柴扛竹到山外的集市出售,半天砍竹,半天扛运,每百斤毛竹一元钱……起早摸黑,才卖个块把钱。我就是靠这点收入攒了一点积蓄,23岁时娶了一门亲。一年后……当我妻子分娩时,忽然出血不止,昏迷不醒……要是村有医有药,要是没有大山阻挡,要是距离卫生院近些,我爱人的生命就不会过早断送了!”

李先如

15年前就认识了李先如,他家住长安街39号。

2005年10月间,我接受一项采访任务,前往赤溪村采访,在赤溪吃过午饭,再绕蒋(洋)太(姥山)旅游公路前往硖门畲族乡柏洋村。这是我第一次走进赤溪村。路上,同行的时任福鼎市脱贫办副主任陈昌毅介绍了下山溪和长安新村。

老陈告诉我,从1984年6月24日《人民日报》在头版刊发了王绍据的读者来信《穷山村希望实行政策特殊治穷致富》并配发评论员文章《关怀贫困地区》至下山溪整村搬到赤溪,时间整整过去10年。10年间,从地区、县至镇、村,一拨拨干部走进下山溪,一批批救济、扶持资金、物质送进来,下山溪的面貌却始终没有大的改观。

“最大的变化,是户数,原先18户,现在22户。在很长时间里,下山溪人口不仅不增长的,甚至减少。原因在哪儿?女孩嫁出去,男孩却娶不到老婆。所以户数和人口增长说明,这10年的‘输血式’扶贫,还是有些成效。”

但是不能解决根源性的问题:环境太恶劣,一方水土难养一方人。

村支书杜进灿把我们领到长安新村。一条500米长、15米宽的水泥大道,沿道两旁全是清一色的砖混结构楼房,经营日杂用品、服装鞋袜、农资化肥的小商店和三两家小吃店小酒家、模仿城镇装饰风格的理发店,给新村增添了些许商业气息和时代风尚。一辆从福鼎市区直达长安新村的客运汽车恰好停在我们面前。

我们走进李先如的家。老人在自家前厅开了一家日杂小百货店,柜台上摆着一台电视,下方的桌子上放着一部电话机。后间是厨房,墙上贴了瓷砖,靠一边墙摆放着组合灶具,灶台上方悬挂着一台抽油烟机。

“下了山,天宽地阔。儿子、儿媳去外地打工了,自己经营一爿小店,吃穿不愁,就想着怎么把日子过得更好些。再一个,就是孙子的前程,前年决定把他送去城里的一家私立中学读书,寄在城里花费大,私立中学收费也高,不过这笔钱省不得。”

说这些话时,六十出头的李先如瘦脸上流淌着笑意。

自然要聊到在山上时的生活,李先如却不愿多说。

“我也是畲族。”我说。

畲族大多生活在偏远山区,山寒水瘦地贫人穷,这是历史上遭受不公正待遇的后遗症。我怀疑畲族群众对本民族同胞的那种“自来亲”的认同感也源于此。我看到李先如脸上的笑纹里又多了一层亲切。他却仍不说山上的生活,只说:“半岭也全村搬到赤溪来了,十几户人家,也都是畲家人。呶,就在那儿。”他往左前方指了指。“当初这块地开辟出来盖了22间房屋安置下山溪搬来的22户人家,还没取个名字。大家讨论了又讨论,最后定下来,叫长安新村,长安,寄寓长住久安的意思。后来不自不觉中就改了叫法,叫长安街。房屋多了,街道长了,人气旺了,商店多了,已经是一条像模像样的街道。”

村支书杜进灿请我们在长安街西头的一家小吃店用午餐。几样小菜,都是本地特色,多年后想起来似乎还能嗅到余香。

赤溪“四大缸”

从西走到东,感觉还不过瘾。又从东往回走。

这次,目光盯住63、65号的“山里人家”。完整的店招包含2个部分,左边是“山里人家美食”,右边是“天然居公寓”,左下方一排小字:地道农家菜,订餐热线152xxxxxxxx;红底黄色,与其他左邻右舍的店招一样色调风格。

两间店面连在一起,左边做餐饮,右边办旅馆。老板叫杜春蓉,一个30多岁的农村妇女。

“长安街渐渐成为全村的中心,谁都想在长安街上盖新房。算算这些年的积累,还能凑合,就行动了。过了几年,旅游发展了,来赤溪玩耍的游客一年比一年多,就算利用长安街的房子开个农家乐。想归想,缺成本。村里镇里帮忙,了解到市妇联有个巾帼创业扶持项目,可以拿到8万元的低息贷款。”

杜春蓉一边说一边在灶台上操持,有客人在山里人家定了晚餐。有了8万元的贷款,杜春蓉夫妇就在自家楼房,开设了8个客间15个床位,内内外外精心装修了一番,购置了相应设备,楼下办餐饮,主营地方特色美食。

我马上想到有名的赤溪“四大缸”。对美食欠热心,所以尽管赤溪来过许多次,曾多次在村里吃过饭,对“四大缸”直至今天仍不甚了解。杜春蓉“咦”了一声,我和她的交流,混用普通话和福鼎话,她自然知道我是本地人,本地人弄不清楚赤溪“四大缸”,她大概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第一缸墨鱼炖鲜笋,第二缸土鸡汤,第三缸康鱼配豆腐,第四缸鲥鱼炖粉丝。用青花瓷带盖的大碗缸蒸煮、盛放,所以叫四大缸。”手里在忙活的杜春蓉骄傲地瞥了我一眼。

她这么一说我就知道那是些什么了。除墨鱼是海鲜,要从就近的牙城进货,其余食材都是赤溪自产。赤溪的笋,又脆又甜,挑到集镇城里卖,叫价贵人家还抢着要。鲥鱼、康鱼是两种对水质极挑剔的淡水鱼,很长一段时间,福鼎全市就只听说赤溪的溪里才有。这些年生态环境有了很大的改善,不少溪流又见到鲥鱼、康鱼,不过人们最信任的还是赤溪的鲥鱼、康鱼。我的一个朋友因爱人生病,歇一段就要跑赤溪买鲥鱼、康鱼,医生交代,病人要少吃或不吃养殖的鱼,也要少吃或不吃海鲜,最好只吃野生的淡水鱼。赤溪的粉丝老早就很有名,赤溪还窝在山旮旯里受穷时,赤溪的粉丝干就成了亲友往来的礼品。再说到赤溪的土鸡,在溪滩边的竹林里放养,肌肉特别结实,脚爪特别有力,你揪着它的两只脚提起来,它的头还倔强上挺,发出强劲的啼鸣表示抗议。外出经商多年的村民吴贻国这些年回来了,把这些年挣的钱都投入发展养殖业,其中一个项目就是放养土鸡。

山里人家杜春蓉夫妇俩做人做理朴实,做生意讲究货真价实,很得客人青睐。一年下来,能挣个十五六万。

杜家堡

杜赢门店对面的巷子通往杜家堡。杜家堡由七座大宅院组成,7座大宅院前后左右相互勾连,形成一个错落有致的建筑群。顾名思义,这是杜家人的旧宅,杜家迁居赤溪村至今不少于400年,是最早迁居赤溪的族群之一。仅从杜家堡宅院建设的规制,也能判断赤溪的杜家曾有过一段辉煌历史。不过我第一次走进杜家堡时,庞大的建筑群已经衰败得不成样子,墙垣倾圮,檐瓦毁坏,梁柱朽烂,瓦砾成堆,杂草横生,已无人居住。

记不清第一次走进杜家堡的准确时间,因为在这之后又来了几次,所见与第一次并无不同。杜家人搬出老宅,把新房子盖在长安街,就没想到要再搬回来。毕竟就居家生活而言,新楼房的舒适度是老宅所不可比拟的。他们还没意识到,这架构宏大、沉淀着丰厚时光和人文历史的破宅子所具有的文化和经济的巨大价值。

我与杜家堡的邂逅应该不早于2012年,之前来过赤溪,没人和我说起它,自然也不会有人领我去看一看。我是在村里东走西逛,从长安街拐进坑里弄,小心翼翼跨过一条七零八落的石堤、一条几近干涸的溪沟,眼前才出现了一处残破不堪的停滞在历史中的建筑群,内心一动,便顺着布满青苔的窄小石径绕过同样破败的石围墙,走进正中一座大宅子。门厅,天井,左右庑房,正厅正房,后堂,小园苑,又通过两边的侧门与甬道,与左右的宅院相通。又穿行了两个宅院,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电视剧《大宅门》中上演的爱恨情仇。

把发展旅游作为赤溪打赢脱贫攻坚战、进而走向小康的主攻方向,已经成为上上下下的共识,而且已经启开大幕,有了不小的成效。从上游杜家的水上户外拓展项目,到赤溪村里特色种植园,从村容村貌的整治美化到杨(家溪)赤(溪)旅游公路的兴建、竣工通车,从小溪旧民房改造成“漂亮的房子”到溪东玻璃栈道成了赤溪的新热点景观……赤溪旅游的内涵和相应的设施、环境建设在不断充实中。

但是还缺点什么。

缺什么呢?文化是旅游的灵魂,生态之外、自然景观之外,赤溪还需要文化。30多年扶贫路的积淀当然是赤溪最核心的文化,需要好好整理、展示、发扬光大。于是有了村口的标志石,上面镌刻九个大红字:“中国扶贫第一村———赤溪”;有了人民会堂里的扶贫展示馆,全国少数民族特色村寨这张名片背后的畲族文化要挖掘出来,利用起来;于是有了民间农历四月四畲族凤凰节的复办、有了规划建设中的畲族风情园,7座以榫卯式结构形成整体的杜家堡是祖先为后人留下的一笔丰厚的馈赠,400多年的时光沉积的人文内涵等待挖掘……

“一定要把杜家堡开发出来、利用起来。”我对杜家住和陈双杰说。杜家住是现任赤溪村党总支书记,陈双杰是太姥山管委会干部,下派赤溪村任驻村第一书记。走出杜家堡,来到旧时的人民会堂现在的赤溪村史馆时,我们聊起了杜家堡开发的话题。杜家住是老朋友了,3年前我就和他谈论过同样的话题。我记得他当时的表情,目光从杜家堡的老宅院徐缓地移到我的脸上,愣怔一会儿,似乎有话要说,却终于没说出来。

我理解杜家住们的无奈。修缮杜家堡所需的资金不是小数目,即使如我之类不善算经济账的人,也能判断那一定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眼前的杜家堡已经完成了第一轮的修缮,7座大宅院的整体外观已经完成修葺,总体的架构已经恢复旧貌,核心的一座室内已完成适度修整,布设成扶贫文化、畲族文化展示平台,成为来赤溪旅游的游客们必逛的一站。或许正因为有了很好的起步,杜家住和陈双杰看起来信心满满。

村史馆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2016年2月19日习近平总书记与赤溪村干部群众视频连线的场景,我们伫立在屏幕前,静静聆听总书记温厚的声音:

“‘中国扶贫第一村’这个评价是很高的,这里面也确实凝聚着宁德人民群众、赤溪村的心血和汗水。我在宁德讲过,滴水穿石,久久为功,弱鸟先飞,你们做到了。你们的实践也印证了我们现在的方针,就是扶贫工作要因地制宜,精准发力。希望赤溪村再接再厉,在现有取得很好成绩的基础上,自强不息,继续努力。扶贫根本还要靠自力更生,还要靠乡亲们内生动力。但是党和国家会一直关心你们、支持你们!”

我看到视频的这一头,赤溪乡亲们的脸上笑在流淌,泛动着金黄的光泽,从村史馆涌出,洇漫开来,又汇入先前在长安街遇见的幸福阳光,汇入穿过村庄的九鲤溪,流向更广阔的天地。

责任编辑: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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