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之间“鲟”路人

◎ 黄起青

2020年5月12日，在周宁县钟山桥水库的龙鳇鲟业公司的养殖基地，陈明乐与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长江所专家商讨中华鲟相关课题项目。

说起养鲟鱼，今年56岁的陈明乐（后简称：老陈）操着一口浓重的福州腔普通话，侃侃而谈。

早在2001年，老陈在老家罗源县做着商品鲟鱼的培育销售，日子过得倒也舒适自在。

一转眼，19年过去了，老陈养的鲟鱼大的100多斤，在周宁驯养的2万多尾史氏鲟、达氏鳇、史氏鲟—达氏鳇杂交鲟，已经可以取卵加工成优质鱼子酱了。

“老板”变“打工仔”

周宁好山好水。周宁钟山桥水库基地的水来自于上游的芹山水库，芹山水库库底水用于发电，水温常年保持在15℃-23℃，水质清澈，是冷水性鲟鱼养殖理想的天然场所。老陈说：“也许全省乃至全国再也找不到比这更适合的环境了。”

溯水而来，凭水而生。

2012年，老陈将原来在老家罗源县养殖了多年的鲟鱼一股脑儿全部搬到周宁，当起了“老板”。

一条鲟鱼从养殖到取卵加工成鱼籽酱，一般要有10多年，时间无比漫长。

老陈一直从福州一家公司赊购饲料，饲料一斤得七八元，基地5万尾的鲟鱼每天饲料就要两三万元，买着买着，老陈这个“老板”欠下了几千万元。

在老陈养鲟鱼的这十几年间，是中国盛产老板的年代，励志创业成功者比比皆是，许多老板越做越大，老陈这个“老板”，除了钟山桥水库里的鱼，却再也没有其他办法还这些钱了。

2015年，老陈与福州饲料公司老板合议，将龙鳇鲟业重组，老陈所赊欠福州饲料公司的钱转为龙鳇鲟业的股份。福州这家公司只做饲料，不会养鱼，但认可了老陈的养殖技术。重组后的龙鳇鲟业公司雇老陈担任技术总监，还是具体负责养鲟鱼。老陈从“老板”变成了“打工仔”。

身份变了，初心未改。老陈还是一如既往，每天忙碌于库区网箱与驻地。

“我养鲟鱼，就像是上了一架飞机，飞上了天，不可能说停就停。如果放弃了，就永远不知道会错过什么。”老陈说。

在这期间，周宁县党委、政府部门帮助老陈的龙鳇鲟业申请了省级设施渔业支持项目（全塑胶网箱升级改造）及普通陆地工厂化鲟鱼养殖项目，给予资金扶持，协调厂房用地。

“有时候觉得特别难，但是当地党委、政府对我的支持，更加坚定了我走下去的信心和决心。”老陈说。

周宁地处闽东北地区，离老陈的老家有200公里。亲朋好友无法理解老陈常驻深山，劝他放手，但是老陈听不进去。在家人口中，老陈就是个“大傻子”。

老陈却说：“可能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产业能做起来，打工就打工，傻就傻吧。”

现在，龙鳇鲟业水域养殖面积3000亩，已建网箱216个，存塘量可年产鱼子酱15吨。“在山清水秀的周宁养殖的鲟鱼鱼子酱品质非常好，得到国际同行的好评。”对于老陈来说，最为自豪的是注册了CITES。  

CITES是指濒危野生动植物国际贸易公约。经过国内国际顶级专家严苛地层层评选，2019年9月，龙鳇鲟业通过认证，成为全球20多家获得鲟鱼CITES认证中少数同时拥有养殖和加工双备案，为周宁鱼子酱出口国际市场打开通路。

初中毕业的“国宝级人物”

与亲友眼中“大傻子”形象截然相反的是，福建省农科院农业质量标准与检测技术研究所研究员宋永康对老陈赞不绝口，称他为“国宝级人物”“现代鲟鱼养殖的大国工匠”。“他养殖经验非常丰富，在具体实施细节与操作方法中，会有独特的想法与有益的建议。他的技术水平可以算是鲟鱼养殖业者中顶尖水平。”

只有初中文化的老陈说：“我念的书不多，看的书不少。”

在周宁的8年，老陈带着养殖人员和科研院所合作，突破了鲟鱼早期雌雄鉴别技术、全人工繁殖技术、活体取卵技术，实现了南方全人工繁殖技术，建立了鲟鱼养殖科研、推广、生产示范体系。在钟山桥水库基地，亲鱼年成活率高达98%以上，平均取卵率15%。同时，老陈还申报环保型养殖网箱发明专利、实用型专利，参与编著了《福建省鲟鱼产业发展前景分析》一书，龙鳇鲟业还完成SC认证、建立HACCP质量管理体系。

老陈在业内名气越来越大，引起了国内研究中华鲟的专家学者们的关注，他们数次到钟山桥水库基地参观考察，与老陈沟通交流。渐渐地，老陈成为这些中华鲟业内顶级专家学者们的朋友、座上宾。

2019年3月，中国野生生物保护协会水生野生动物保护分会、武汉大学水利水电学院、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长江所、福建省农科院质标所等专家们，冲着老陈，到周宁签订了《中华鲟保种战略合作框架六方协议》，并将中华鲟保种中心的牌子授给了钟山桥水库养殖基地。经过严格的认证审批，6尾100多斤以及1000尾幼鱼的二代中华鲟运到周宁交给老陈，让他进行驯养培育三代商品中华鲟。

中华鲟号称“水中大熊猫”，属国家一级保护的水生野生动物，送到周宁交给老陈也许正是适得其所吧。

采访老陈的时候，他正与长江所专家们同当地政府人员商议启动合作项目，商量扩大基地、建设中华鲟育苗中心。

“能帮一个是一个”

翻过了一座山，车程不到1个小时，来到泗桥乡坂坑村一个鲟鱼养殖基地，两三万尾优质商品鲟鱼已经可以销售了，大的达到三四斤。

基地负责人肖贤指着池塘里的鲟鱼感激地说：“没有老陈提供技术等方面支持，鱼不可能养得这么好。”

到周宁以后，老陈培育了24名鲟鱼养殖技术员，每一年，有10多户农户在他的养殖基地打工就业。

看到一年一年越长越大的鲟鱼，慢慢地，有人心动了。

2019年，在外经商打工的肖贤回到周宁，找到老陈说他也想要养殖鲟鱼。老陈说：“我深知养殖不易，所以将心比心，能帮一个是一个。只要有兴趣养殖，技术、饲料、销售，我都愿意提供帮助。”

“刚开始，我还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担心，生怕老陈会留一手。后来我发现他真的是毫无保留，能教给我的都教了。三天两头打电话交代这交代那，生怕我养不好。”肖贤说 。

得知肖贤鲟鱼养殖存活率达到97%，远高于其他人的70%，老陈闻之为同行喜不自禁。

在山水之间找到“金山银山”之路，注定艰辛。

一旦有了路，走的人就多了。即便风雨兼程，也不乏同路人。

现在，肖贤的基地也吸收了贫困户及当地村民务工前来就业。周边村庄的村民养殖加州鲈鱼、军鱼，肖贤也热心帮着他们。

在肖贤基地打工的坂坑村建档立卡贫困户宋陈达说：“没想到我们山沟沟里的山涧水也能养出‘国宝’，还让我们跟着赚大钱。”

2020年，周宁县脱贫摘帽了，全县1497户与宋陈达一样的建档立卡贫困户依靠种养产业和就业实现了脱贫。

2020年年初以来，全世界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新冠疫情”。1月份，日本客商与老陈签订了鱼子酱购买协议。谁曾想又遇到疫情，鱼子酱暂时无法出口日本，交易时间只能推迟，而且暂无明确时间。

老陈却乐呵呵地说：“鲟鱼有修复、吸收、再生功能，影响不大，我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的确，疫情终将过去，对老陈来说，鱼子酱出口就是再等待一段时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