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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霞之浦

2021-03-17 17:01

◎ 郑承东

秋风渐凉。在黄昏的时候,一个人在家里听着老狼的歌,觉出一些沧桑。物是人非的流年总是夹杂着伤感。一缕昏黄的光铺在阳台上,抬起头眺望山那边渐浓的晚霞,忽然感觉心又暖了些———

听到了什么?想起了什么?那年!杨家溪流水香得醉意撩人。

我素来是没有酒量的。从来都是被动地喝酒,喝一点点的酒便是全身酡红。但在杨家溪的泛排应是自醉,而不是被醉。2009年,霞浦的好友汤养宗、谢宜兴、刘伟雄约了我和陈远君泛游杨家溪。那时的我们还年轻,只有憧憬,没有太多的负累。酒酣之后,便晕乎乎地上了排。睡一段,醒一段,看一段,再拍一段。

仙气飘飘的杨家溪,仙气飘飘的有霞之浦。所以,每次到霞浦,就如进了文韬殿堂,对老友与新朋都是心生敬意,不敢怠慢。霞浦是闽东最古老的县份。从晋的温麻县至清的福宁府,千年领骚闽东的独特气质令这方山水的人优雅之至。

摄影,有郑德雄领军的中国最美滩涂摄影群体。那时,我和他同任宁德市摄影家协会副主席。他一直有句颇为争议的名言:摄影的美就是要往“死”里做。他这句话的本意有人理解成艺术摄影的“美”就是完全要靠后期修图修出来。其实按我的理解,他的本意不仅是指艺术摄影的“美”一定要得到极致体现与表达,最重要的是要把家乡滩涂的“美”通过艺术摄影极致地表达出去。因此,在他的滩涂摄影里,“往死里做”其实表达出来的就是一种追求“极致的美”的审美,说通俗一点就是一种来自德雄君骨子里的“仙侠之气”。仙,表现为一种空灵之美;侠,即为豪放开阔之境。德雄君做到了:第一个带摄影旅游团,第一个做摄影民宿,第一个将摄影职业做成了一份产业。如今,他开的民宿总是高朋满座,多是来自世界各地的职业摄影爱好者。他硬生生地,将“我心中的那片海”带到了全国、国际。他自己,也硬生生地将爱子带成了职业摄影人。

关于音乐,霞浦的章绍同老师则是这片海的文化标签。章绍同老师是中国电影音乐的代表人物之一,自1998年以来,荣获第18届、第23届、第29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音乐奖。和他的初识,是缘于他陪同著名词作家王健老师、交响乐作曲家郭祖荣老师到蕉城采风。王健老师是中国歌词界的大家,《歌声与微笑》《绿叶对根的情意》和《历史的天空》都是那个年代人的标杆记忆。虽已耄耋之年,王健老师却依然保持孩童般的纯真。每做一次决定都要征询章绍同老师与郭祖荣老师的意见,并且带着一小笔记本,认真做好记录。王健老师的歌词创作其实很多都缘于对传统文化精粹的汲取。在霍童、外表和贵村,她每到一地,最关注的就是古厝门前或厅堂的楹联,而且都很认真地抄录。在支提寺,王健老师要抄录寺院里的对联,她很虔诚地征询寺院住持慧净法师的同意。由于口音的差异,章绍同老师会逐字逐句地传译给慧净法师。章绍同老师一路细心地照顾着王健老师,那些呵护的细节至今令我难忘。

关于做学问或艺术,王国维曾经说必须经过的三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为第一境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为第二境界,“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为第三境界。我辈可能还都在即将跨入第一境界的边缘。而章绍同老师已是跨过这三境界之大家。他创作的歌曲作品《等你》,歌咏无名英雄蔡威,经由著名军旅歌唱家王宏伟演唱,荡气回肠之间,却也是催人泪下。

这是江南深秋平凡的一天,我刚刚剃去满头的白发。低头看着满地的银丝,才想着又老去了一岁,有了一丝的懈怠。回到办公室,看着还在忙碌的同仁们,那是一张张年轻而又阳光的脸,对未来的憧憬都写在他们对我温暖地寒暄中。

关于“闽东诗群”,关于汤养宗、叶玉琳、谢宜兴和刘伟雄,其实他们的诗歌都是一种“温暖地寒暄”。

水兵出身的汤养宗,修长的身材、粗糙而黝黑的皮肤、散乱的头发经海风一吹,自有一番酷酷的明星范。就是这副“放浪”的形象,不知被哪位摄影师给抢拍了,也成了养宗兄最爱用的一幅标准照。酷酷的养宗兄,酷酷的海洋诗,自是迷倒了一大片粉丝。在20世纪90年代,我的一位女同事,就把他的这幅“标准照”嵌在办公桌的玻璃砖下,天天看着。后来,我把这事告诉了养宗兄,他就非要见这位“玻璃砖”粉丝。不让他见,反倒成了一份念想。

我父亲说草是除不完的

他在地里锄了一辈子草

他死后,草又在他的坟头长了出来(《父亲与草》)

这是养宗兄最通俗的一首诗。其实读养宗兄的诗,大多数人是读不大懂的。读不大懂,又吸引人想读的诗风,在我看来,这是养宗兄与生俱来的偈语式语感的鬼魅之处。一位好友有趣地说,读他的诗,感觉不是和人说话。我说,这就对了。不然,他怎么会《去人间》,他就是一个正走在去人间路上的神仙。他的诗集《去人间》获得鲁迅文学诗歌奖的熏风,足足要让他回不了人间好一阵子。

他在《去人间》的路上曾经说“诗歌给了我这辈子一事无成的快乐。这是真的。”

牧归的少女

一手提着草裙

一手提着夕阳(《沙田》)

初读这句诗,强烈的画面感至今让我念念不忘。我可以想象这位诗者的主人应该也是一个摄影家。只可惜,这是一位半辈子都在写诗的“大地的女儿”,她的名字叫叶玉琳,霞浦籍人氏。据她自己说,母亲是一名很传统的小学教师。她在读小学三年级时,就被母亲规定:假期每天必须背诵两页新华字典。高中毕业后,她到一所偏僻的乡村小学当教师,边自学中文大学课程边开始了诗歌创作。第一本诗集《大地的女儿》曾获得首届鲁迅文学奖提名。

“那些用文字的纤维连接起来的细部,柔软,宁静,辽阔,几乎抵达了生活与情感的每一条纹路。可以说我对你的诗歌是一见钟情,并一发不可收拾地遭遇了你诸多的‘海水’,没想到你写了那么多与海有关的诗,特别是组诗《海边书》,那里充满了海水飞溅的气息……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才是从海水中生长出来的诗歌,我把‘海的女儿’的称谓归你了。”一位记者在访谈玉琳君时,如此开场白。

现在,玉琳君已是宁德市文联主席。热衷于为各文艺协会服务,为文艺家们提供一个温暖的家,这成了玉琳君内心最温馨的“诗”。宁德市文艺家创作基地如今已经坐落于中心城区。挂牌前几天,看她细到走廊间字画的张挂和每一间活动室会议桌及办公用品的安放她都是左瞧右审。我说,你这是完美主义者,亲力亲为,很累。她说,没办法,性格如此。或许,她也将工作当成了诗的行为艺术,力求有品质。因此,有一位学者在和玉琳君访谈时说,我个人非常喜欢“品质”这个词,这个词用在你和你的诗歌上我觉得特别地合适。

在写这篇稿件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件很悲伤的事。在某个秋日的早晨,我开车到单位上班,遇见一位有一年多没见的老哥,我邀他到我办公室聊了一个多小时。十多天后,他的孩子给我发微信说:老爸昨晚脑出血,病危!那一瞬间,我第一反应是想起了那一天的邂逅,难道是老天的安排?内心一阵阵不祥的预感终成了现实。过了几天,老哥走了!生命就是如此这般,在不经意地邂逅间其实已经暗藏了很多的玄机———让你遇见,让你忘却,让你恍然,让你大悟。

我和宜兴、伟雄兄之间,也有过一段关于“云气的遇见”,但那是有缘有果的关于诗的遇见。

宜兴、伟雄兄是“闽东诗群”的标杆性人物。在一些诗歌圈里,或许因为他们大都形影不离,因此在中国诗歌界人称:诗歌兄弟。而宜兴君自己,也有一对“小兄弟”———生有“双胞胎”得名:谢天、谢地。宜兴兄就职于新华社福建分社,2007年,有过在北京新华社总社跟班一年的经历。因此,便有了诗集《北京日记》。有一天夜半,我在他的博客中看到一首想念谢天、谢地的诗,瞬间就让我有些泪目:千里万里你们始终是我回家的道理/……所有文字都无法表达我对你们的爱,儿子/我无数次问自己我们是如何在上辈子结下/今世的因缘,为你们我不知如何感谢上苍/隔着万水千山想念你们,我的想念/比千山万水还要重峦叠嶂深厚绵长/而今夜我只想像一片月光或一只提着灯笼的/萤火虫,悄悄照亮你们的梦乡/当明天你们醒来的时候,伸一伸懒腰/唱两声“布谷”“布谷”,春天就来了 (《两只小布谷———写在谢天、谢地十四岁生日》)

宜兴兄和我们在一起,大都不谈这对“小兄弟”。其实男人之间,可以谈的,大都是可以共享的谈资;不谈的,大都是最珍贵的,都藏在心里,自己独享。后来,关于孩子,关于为人父,他又有了让我们更惊讶的发现———《我想我还应该有个女儿》:我想我还应该有个女儿/……就像我只是“谢天、谢地”的父亲一样/上帝啊,我为什么如此地贪心 /你已赐给了我两个多么好的儿子/可我还想应该有个女儿/还想如果没有女儿,今生/我只是做了一半父亲。

宜兴兄长得白白净净,大多时候是微笑着的。很多事情他看似一笑而过,其实是个很感性的男人。关于父亲、关于孩子,在他的诗里占得比分不多,但却是最感动我的。

伟雄兄人长得高大魁梧,因此我爱叫他“伟哥”。他和养宗、玉琳及宜兴君不同的是:后三人虽然走了仕途,但从事的职业都和文化、文学与诗歌有关,唯独他从事的是和诗歌截然相反的职业———税务官。半辈子都在替国家收纳税人的钱,也依然半辈子都在坚持写自己内心的远方。因此他和我们在一起时,常常是带着一些税务官的冷静,又带着一些诗人的忧郁的混合气质。但他的独特之处在于,在托腮沉思处时常会微微一笑,带一些幽默化的调侃常常入木三分,妙语连珠。他的诗歌也是如此。他爱旅途,时常一个人踟蹰于大地之野。冷静的白描处,时常话锋一转,别有洞天。我一直喜欢具备流浪或旅途题材的文学形态。因此,伟雄兄早期的诗集《苍茫时分》,至今让我念怀于心———

飞扬的尘土把秋天的烈度/又提升了许多倍/这群马儿/一定是从夕阳里奔出的赤子/把梦想从天庭拉回了人间/……风舍不得吹乱纯粹的狂欢/轻轻一瞥就凝固了依依的眼神/塞北的底色北方的黄昏/那是多少人默默向往的真实人生 (《塞北黄昏》)

2006年3月2日,我和陈远、宜兴、伟雄兄陪同福建省文联副主席、著名散文家陈章武先生到蕉城九都云气诗滩的一场遇见也是“苍茫时分”。

这河滩上十多首古诗镌刻在乌石上构成了人文自然相协调的美景。其时,正是宜兴、伟雄兄合办的《丑石》诗刊在诗界热火之时。看着河滩上的石头诗,陈章武老师玩笑地说,这里就是“丑诗”诗社的发源地与朝圣地了。后来,大家都接着话题说,那将来可以把闽东诗群的诗都镌刻在这片石滩上。宜兴兄回去后便写了一篇随笔在《福建日报》副刊刊发。那篇随笔篇名就叫《浣诗滩》。

那次的遇见,经历了二十三年的时空穿越,那暗藏的玄机便神奇般浮出水面。

2019年5月13日上午,“青春回眸·宁德诗会”在蕉城区九都镇云气村正式启动。来自全国各地的著名诗人、“闽东诗群”诗人以及评论家代表齐聚云气诗滩。宜兴、伟雄兄重游故地,不禁感叹于那次的遇见是如此的神奇———《诗刊》社把云气诗滩命名为:中国第一诗滩、闽东诗群的代表作品悬挂于河滩蒹葭中的“诗歌步道”“青春回眸·宁德诗会”创作的三十首现代诗作品镌刻于诗滩上。

当然,中国第一诗滩———云气诗滩遇见的玄机,其实是有赖于“有霞之浦”的诗人们与诗的“遇见”。他们用一辈子的时光珍惜了与诗宿命般的“遇见”,宿命的回报自然是霞光浦照。因此,这片海的光影从来都是最靓丽的。

责任编辑: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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