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者也 | 林思翔：漫步石马兜

从政和高山腹地涓涓集纳、蓄势发力的溪水，一路汇聚，积以成川，穿壑越涧，奔来周宁，而后继续东流，来到福安境内。此时，疲惫的流水正欲稍事放松，放缓脚步时，却发觉前方展现出一派开阔的地势，溪水欢欣鼓舞，于是奋然发力，不经意间流出了一条宽阔的穆阳溪，造就了一方坦荡如湖的水面，波光粼粼，水色如蓝。溪畔青山如黛，岸边樟柳勃发，山头鸥鹭嬉戏起舞，蓝天白云水中成画。“福安好穆阳”由此可见一斑。难怪福安籍乡贤、中国作协名誉副主席张炯先生赞曰：“胜境如斯兮竞天功！”

溪畔有一古渡叫武陵渡，渡的前方有拱门，曰“南薰门。”“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如此的美好寓意，自然是个文人辈出的福地，也当然是商埠发达之旺地，文化底蕴自然丰厚。

进南薰门便是石马兜街区，这是穆阳古镇的核心地段。抬头便看到花伞悬空、彩线飘忽、红灯高挂的坊巷。当地朋友告诉我，这象征着穆阳三宝：油纸伞、线面和水蜜桃，这三宝可是闻名遐迩，也是穆阳地标性的传统产品。除油纸伞外，线面、水蜜桃仍是穆阳目前的重要产业。

石马兜的正中是一条石板铺就的笔直古街——雨巷。古街逼仄的巷道如同甬道，两边列店，望衡对宇，檐角相接，空中仅一线天光。若在如丝细雨下，有淑女撑上花伞在巷中漫步，望着其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前就会展现出一幅诗人戴望舒笔下《雨巷》的生动情景。古街充满诗意，让人遐想无穷。

逼仄的古街上散落着数座豪宅，最有名的当数“五家众”。“五家众”是缪姓人家五座相连大厝的统称，五座连在一起占据了古街一大片位置。大厝建于清早期，至今有200多年历史，其中四座尚保存完整。据说“五家众”祖上投笔从商，积累巨资，到第三代五个兄弟个个都有功名，遂盖起豪宅。但他们不忘尊师重教，设有私塾，供后代读书，故有“石马兜笔头硬”之说。

在“五家众”的后院，存有一块海底礁石，这块来自东海的礁石被奉为“五家众”的吉祥物。据说早年缪家的先人远航做生意，一次海船触礁，原以为可能船毁人亡，不料却安然返回。靠岸后才发现一块断落的礁石堵在船底缺口尚未脱落。于是先人便将这块救命神石奉在家里。此后财源滚滚而来。

在石马兜坊巷中穿行，可“邂逅”当地历史文化名人，听大宅古厝静静地为我们讲述他们的故事。

紧挨“五家众”的居屋前，竖立一块刻有“大学士刘泂山故宅”的石碑，人们敬重的舍命保城的民族英雄刘中藻故居就在这里。当地朋友说，其实刘中藻的居屋已经毁坏，这里是其岳父缪应祝故居，刘先生青少年时代常在这里生活，也算是他的故宅。400多年的风雨剥蚀，这座土墙的居屋亦已破败，人们来这里观瞻，当然是为了缅怀这位福安人永远忘不了的明末乡贤。

说起刘中藻，福安人耳熟能详。不仅是因他官居明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更因其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福安百姓免遭清兵屠戮。此外，开发康厝彭洋到东山的九潭也是他的功劳。其间，他历经数年，拓荒辟潭，备尝艰辛，其精神令人感动。他还广泛结交社会的文化名流，请来明内阁首辅孔贞运、户部尚书郑三俊、刑部尚书岳骏声、工部侍部董应举、曾任福安知县后官至明户部尚书的巫三祝、福安知县张蔚然，以及著名文学家曹学佺、徐兴公等为九潭赋诗作文，使九潭成了一处闻名遐迩的天然园林和人文景观。

俗语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刘中藻自幼聪颖智慧，办事利索，这早被住在雨巷的缪应祝老先生看在眼里。刘中藻年方十五，缪老先生就自言自语道：“其吾婿也。”便急忙将他的爱女嫁给刘中藻。缪氏是一位才女，在丈夫赴京赶考时，她曾《步韵代泂山送行》赋诗一首：“十载孤灯万壑情，梅花忽听帝京行。杏林春色君回首，已取溪边立雪轻。”可见，石马兜男人不简单，女子也不同凡响。

在石马兜的坊巷里分布着四座缪氏祠堂，缪为穆阳大姓，石马兜更是缪氏子孙聚居之地。南宋缪烈为他们中优秀人物代表。《福安县志》载：缪烈，少有大志，颖敏嗜学，上舍，省试第一。登宋嘉熙二年（1238年）进士，添著福州教授。不久前，缪氏宗祠内发现缪烈之墓碑，碑文刻有“宋教授省元缪公之墓”（省元，即宋代礼部试进士第一名）。

书香门第多才俊。缪烈族孙缪一凤，明嘉靖三十一年（1552年）举人，后入北京国子监，历任江西石城、宁都知县。他在石马兜建起一座占地达4000多平方米的大宅，人称“缪一凤宅”，如今犹存。仪门、轿门、大堂、后厅等保存完好，其主体建筑仍可见典型的明中期建筑风格。其朝东门匾上“追仰前贤”四字如今依然清晰。

缪一凤曾孙缪士珦，为崇祯十二年（1639年）举人，是刘中藻的儿女亲家，曾协助刘中藻抗清复明，刘兵败后士珦被清兵所杀，官府将其祀入忠节祠。

著名南宋爱国诗人谢翱，原来还是缪烈的外孙。谢翱早年在穆阳生活过。其后追随文天祥抗元的壮举人所皆知，其著作《春秋衍义》《晞发集》等8卷，更成为不朽的爱国主义诗文，多首诗篇入选《宋诗鉴赏辞典》。

人才辈出的石马兜，当年还是福安三大集市之一，商贾云集，买卖兴旺。“缪一凤宅”所在的银排巷，因银客聚集、银子成排而得名。当年从周宁梨坪银矿开采的银子源源不断地在石马兜交易，陆路来，水路去，贩夫走卒，络绎不绝，石马兜成了银子交易所。兴旺的石马兜、富庶的穆阳成为当年人们向往的地方。

转回街口，仰止祠赫然在前。这座始建于明万历年间的建筑物被修葺一新。穆阳三贤：郑寀、缪烈、谢翱供奉其间，受人敬祀。让人们永远仰望圣贤，止于至善。

有着重教崇文传统的穆阳，不久前成立了穆水文化研究会。研究会旨在挖掘石马兜乃至穆水流域厚重的文化积淀，深入加以研究。山水灵秀，文化勃兴。优秀传统文化犹如穆水长流，奔腾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