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者也 | 卢腾：坐货郎车下乡记

冬日暖洋洋。这天清晨，我坐在阿德货郎车的副驾座上，静候阿德往车上装载农具、家具和日常用品。货郎车下乡，总要装足配全嘛！

阿德五十开外年纪，为人诚恳热忱，他做过细木工活，开过货车，见过世面，近年转行经商，我常光顾他的日杂店，一来二往，结成朋友。

阿德装罢货物登车，边开动车，边嘿嘿笑地对我说：“老哥，久等了，难得能请来你，伴我当一回下乡货郎吧，呵呵！”

提到货郎，我脑中不由地幻想出：往昔老货郎肩挑货担，手摇拨浪鼓，穿街走巷嘶声叫卖的辛酸相。再转看手握方向盘、目光炯炯注视前方、神采奕奕驾车的阿德形象，高兴地对他说：“随你下乡有意思，可以见识一下你这新货郎的新鲜事！”

货郎车缓缓前行，在一棵大榕树下，转个小弯，驶进了人称“南国葡萄之乡”的葡萄村。我知道，这个村种植葡萄上万亩，盛产优质葡萄销往国内外。

葡萄村中无闲人，眼下葡萄休眠过冬，正有利于葡萄园锄地松土施基肥，人人都忙活去了。货郎车刚进村时，虽然说村街中少见人影，但阿德停稳车，轻摁三声喇叭，就有人闻声前来，望不远处，有位大叔拄着拐杖慢慢走来。阿德指着他告诉我，别看他身有残疾，只有一边腿，可是个硬汉子呢！他样样农活都上手，只是锄地有困难，他不能弯腰，要站着在腋下顶根拄杖，抡一把特长柄的锄头拼劲掘，一年要拼断三四根锄把柄。他的长锄柄，都是我挑选硬质长木棍为他特制的。

说话间，大叔来到了跟前，不等他开口问，阿德先指着靠在车旁的一捆长锄柄说：“喏，你专用的锄柄，就靠在那儿。”大叔赶忙去扛起一捆长锄柄，掏出手机，朝车门上的支付宝刷了单，边笑着连声道谢……

此时，人丛中挤出一位鞋沾泥巴的大婶，忙问阿德：“我家订购的箩筐有带来吗？”阿德点点头，笑着说：“都在车上，哪能忘了你种葡萄大户的订单！”大婶从车上抱下一整叠箩筐，刷了单，喜盈盈地忙活去了。

接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阿婆前来，边挑选扫把、拖把和畚斗，边嘟哝着：“快过年了，男男女女还忙到田里去，年兜扫舍，件件用具都要换新的用，唉，没人记得这桩事！”阿德近前宽慰她说：“你当家人最辛苦，家里人都记着你功劳呀！”听了这句话，老阿婆脸上，顷刻绽出笑容，她付了现金，夹着一小摞用具高兴地走了。

车子离开葡萄村，很快就入一条宽阔的山道，蜿蜒上山，前往远近闻名的畲族“芥菜村”。沿途，草木葳蕤，溪流潺湲，山色秀美。车到山坡上，俯瞰路下的层层山园，芥菜长得茂盛葱翠，釉光闪烁。近村时，纵目四望，一蔑匾一蔑匾的芥菜梗叶，顺着坡势晒到路边。

进到村里，下车时，正好遇上村民主任老雷，他笑吟吟地迎上说：“我们畲山资源少，就一村一品，发展畲家人腌制咸菜的特色产业。我们用传统手法腌制的咸菜广受欢迎。”阿德插话说：“畲家的咸菜好，煮鱼炖肉，好吃又爽口！”老雷哈哈笑着，又说：“我们村一年腌制3000多担，还供不应求，决心明年守正创新，增加产量，尽量满足需求。”

此刻，一位身套斜襟衫的畲家大嫂来买钵瓮，急匆匆地问：“有现货吗？腌制咸菜，缸钵瓮难免有破损，年年要添置。”阿德笑朗朗地应：“来畲村，当然会带畲家人的常用品呀！”

接着，又一位头梳盘龙髻的大婶来买新饭甑，说：“我们畲家人习惯吃炊饭，我家的饭甑漏气了，饭总炊不透香，真急人！”阿德对她说：“不用急，旧饭甑先拿来看看再说买。”大婶转身抱来旧饭甑，阿德端起来看了看说：“不碍事，仅是一条旧铁箍生锈，箍松了漏气，我替你换条新箍，箍紧了不漏气照样用，不需要买新的。”阿德从车上抽取了一条新铁线，拧了拧，利索地换上新箍，大婶抱起箍紧的旧饭甑，笑逐颜开地问工钱，阿德摆摆手说：“手艺人，举手之劳，不要说钱的事。”大婶听了，愣了愣，赶忙回家抱来一瓮咸菜答谢阿德。她见阿德不想收，坚持要阿德收下才肯走。

就一阵子，全车的货物都卖光了，我们返程了。

此次下乡，让我见识了新货郎的新风貌，心里美滋滋的。

来源：闽东日报 卢腾

编辑：林哲雨

审核：刘宁芬  林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