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者也 | 冯文喜：中秋习俗 明月遗华

桂花窨茶 张纯伟提供

一

谷物入秋已熟透。

秋分前后，外公、外婆开始打理“中秋”了，忙着去街上买月饼，找个清凉的午后，去给外孙、外孙女送去月饼，叫“送中秋”。外公、外婆如果年事已高，那么，就交代舅舅来给外甥“送中秋”，从外甥1周岁起“送中秋”，一直到16岁。

在以往，外孙到了16岁，就算是成人了，长大了，外婆家这边就不再送他（她）的这一份额。“送中秋”就是送月饼，叫中秋饼。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是个多子多福的年代，一个家庭生养三五个子女是普遍的，多的有六七个，甚至更多，兄弟姐妹上下岁数就差一两岁，聚拢在灶房、餐桌边，像垅上窠底里的番薯一样密匝。

舅舅从第一个长外甥开始“送中秋”，一个外甥送1个月饼，二外甥、三外甥挨次出生后，月饼的份额随人数添加而增加。舅舅还备有多份其他的糕点、饼干，压在最大的月饼上，显得既好看又有分量，毕竟中秋送的是外公、外婆的人情面子。

外甥多，舅舅也多。外公、外婆就让各自成家的舅舅轮流“送中秋”，大舅舅送一年，次年就轮二舅舅，接着三舅舅来送。舅舅起初是用竹篮子提了月饼送到外甥家，随后几年，外甥人数多了起来，月饼随之添加了份额。舅舅有好几个姊妹，那这一年，舅舅就要将所有姊妹家的“中秋”都送到。如此轮流、交替，直到最后一个外甥满16岁为止。

如果年景好，五谷丰登，舅舅家景殷实，还买来鱼、肉，另加稻米、家酿酒。这样就得用两个篮子，一个装月饼及甜品，另一个装鱼肉等食品，挑着担“送中秋”。舅舅返回时，姊妹也会拿出当年的红酒等吃食回馈舅家。嫁到海边渔村的姊妹，那就以海鲜或干海货回馈，叫“搭中秋”。往往来来，年年月月，“送中秋”“搭中秋”，恰是一道人情有味，恰是一道人间烟火。

“今夜月明人尽望。”时序进入八月，外甥对舅舅家这头有了盼望，渴望舅舅早点送来月饼，以解年少的饥馋。

二

桂花，洇染了浓浓的秋味。

不知不觉地，悄然临近中秋，也是桂树的花期来临。在树园、庭院、石径、岸崖，桂花满树开放，如繁星密布枝头，“叶密千层绿，花开万里黄”说的就是桂花在八月诗意盛开的景象。桂树花期在八月，花香盛放，称之为桂月、桂秋。古代又以十二地支命名年月日，八在酉，酉属金，故有金秋、酉月之名。

百年桂花树 冯文喜 摄

在清嘉庆《福鼎县志》中曾记载，桂树一名“木樨”，有四季都开花的桂树，又叫“月桂”。桂花树枝叶繁密，凌冬不凋，花有红、白、黄三色。经过园林花圃人工培育，桂花有白、黄、金、橙等色。中秋时节，桂花盛开，花小如粟，香甜袭人。

大山繁殖了层层密林，有村落保留有两株百年桂花树，列入“古树名木”，树龄达150年以上，生长旺盛、树冠浑圆、树形端庄。清代的水北关隘，北挺分水关，雄踞于闽浙山海之巅，遗留有一株百年桂花树，树龄达100年以上，树高8米，同样列为“古树名木”。

这群树龄在百年以上的桂花树，因其分布区域位置独特，显得稀有、名贵，具有传统中秋民俗文化价值及纪念意义，令人敬畏与称赏。村里人对这样悠久的桂花树有着特殊的情感，祖祖辈辈来坚守呵护，代代相传。

现在民间中秋还流传制作桂花茶、饮桂花茶的习俗。桂花窨茶或泡茶时加一些桂花，称“桂花茶”。传统手工制作的有“桂花白茶”“桂花绿茶”“桂花红茶”等品种。百年工夫茶老字号的传承人认为，白琳工夫茶性特殊，最适合与花相融，尤以桂花为最。制茶师步入窨花红茶的芳香世界，始于桂花工夫，也深于桂花工夫。

八月阳气达到最盛，制茶师忙碌于桂花林中，首先就是通过打花、筛花、护茶，采集这一年香味最好的花粟。而后，传承人按技术路线：茶坯处理—茶花合堆—通花散热—合堆续窨—烘干匀堆，以窨制出上好的手工桂花工夫茶，作为制茶人的人生追求。

窨茶师掐好时机，选择在桂花初开当天，或花开次日，前往园中采摘窨茶的丹桂，打落那些花朵色丽、呈朱砂色、花苞裂口的花粟。鲜花采回后，立即摊晾、筛花，拣去杂叶、蒂梗，及时付窨。既小心翼翼，又大刀阔斧，显示了制茶师耐劳肯干风格。

窨制花茶核心技艺在于通花散热全过程，而核心是掌握通花的温度。丹桂花瓣较厚，通花温度掌握在窨后8小时至12小时后即进行干预调节。可待茶坯温度下降到35℃至45℃或高于室温2℃至3℃时，即可收堆进行续窨，以利茶坯继续吸附花香。这里的每一道工艺流程及技术指标，彰显了制茶师精益求精的匠心品质。

花不夺茶香，茶蕴桂花味。桂花工夫茶承载中秋的手工技艺及其传统习俗，恰似人间的花好月圆。

三

中秋习俗还传衍在诸如体育、竞技之类的武艺中。

到了八月，农作物果实成熟，物产丰富，也是青少年长到一年中最强壮、健壮的季节，因此，八月又称为“壮月”。秋高气爽，食物充足，激发了青壮年强身健体的豪情。那年月，有“武举”，兴盛于明清时期，称为“武艺”，带动了一拨又一拨人练就武功，身怀绝技，身后留下多少保家卫国的事迹，既惊心动魄，又叹为观止。

　中秋夜曳石

时序转到八月中旬。山区村落，开始习箭练武。那时村里练武盛行，既为防身，又为健身，武艺随后衍变为一项传统健身活动传承下来，至今保留下来多块练武石、箭鞘等器具，见证了那时候社会的崇尚与荣光。

东南滨海地带，有城堡古村落也传习武术。村里族人至今传承下来的传统武术分为拳术与棍术，属于南拳支派。相传，元末明初，倭寇侵扰沿海村庄，族人奋起习武，上至古稀老人，下至孩童，都练拳弄棍。掌灯时分，院埕上，比往常热闹，有不少常年在外的族人都赶回来，参加祖传拳棍传习，或一睹传承人拳棍风采。内家拳讲究以肘护肋，下如铁钉，上如车轮，手如碾盘。棍术有雷公发火、鲤鱼翻白、鲤鱼当钟等招式，讲究以力取胜，有“棍扫一大片”之说。

中秋“曳石”（又称犁石）活动开始，如火如荼，酣畅淋漓，脚步声、呐喊声，把整个古城都震动了。看看到了八月，城里要精挑细选青壮年男子，或成年少年，各自集成一队。几块灰绿石（或花岗岩石），打制成二三尺见方的平面石，石旁四围用硬木相持，并以粗麻绳紧系结固。在石头前端两边用数十丈长的大麻绳系紧，选定青壮年男子百余人依列拖拽麻绳快跑，石头后端两边系麻绳只丈余，精选一二人（或三五人）扶绳。有时可在石头左右两旁再系两只麻绳，各选一二人护绳，以增加运动中的稳固性。

行进中，方石还要坐上一个青壮年男子，由他发出号令，指挥前进行止。如果是少年小孩的一队，那就要选用小一点的石头，组成规模比壮年人小，但曳石前进行止还是一样的。这就是“中秋夜曳石”。组织规模比较大的中秋曳石活动，往往有10余队，其阵势正如清代李大琛《中秋夜拽石歌》：“一声吆喝千雷鸣，蓦地移山走王屋。又疑广陵生夜涛，万阵狂飙卷怒洑。”沿街呐喊，伴随脚踏声，方石与路面摩擦声，震耳欲聋，观者塞途，令人惊叹。

相传，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福建巡抚游震得请求浙江总督胡宗宪，调遣参将戚继光入闽平倭。戚将军操练义乌六千子弟兵，水陆并进，跨越分水关，在这一年的八月初一抵达福宁州。奈何倭寇觊觎，于八月十五中秋夜乘虚攻城，戚将军不得已拿出“曳石”奇招，造出声势，但见满城火光，已高墙壁垒，令倭寇闻声急退，城得以保全，因此，又称为“太平石”。明清以来，这个原来带有守城防卫的号令，逐渐成为沿海中秋遗俗，被沿袭了下来。

四海共明月。英豪人杰谱写了一出出守卫海疆的壮举，绘就了中秋明月的太平风俗。

来源：闽东日报

文字：冯文喜

编辑：陈娥

审核：林哲雨 周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