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贴“断奶” 新能源车产业亟须自我造血

转眼间，2018年已经过去一个月，各大车企也纷纷交出了自己2017年的成绩单。在整体增速低于预期的情况下，新能源车成为了汽车市场的一抹亮色。

作为战略性新兴产业，新能源汽车自问世以来就被寄予厚望。2009年起，我国正式启动新能源汽车发展战略的全面布局，政府补贴、不限牌不限行、免征购置税等多重政策红利相继来临，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不过，新能源汽车虽然增长迅速，但依然面临推广、技术等一系列难题。实际上，真正健康的产业，其发展依靠的是自我造血，而不是持续性的被动输血。正如每个婴儿都要断奶一样，一个靠补贴养活的市场，一定是不成熟的。虽然政策红利促进了新能源汽车市场连续四年的高速增长，但要想真正实现良性发展，光靠政策肯定不行，还必须要不断提高自身的竞争力。

对新能源汽车产业来说，2018年将是一个关键年份。同时，补贴政策的加速退出，也意味着政府主导市场的模式进入尾声，企业主导市场的新阶段已经开启。

在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的新时代，新能源汽车产业还面临哪些不可忽视的问题？补贴退坡后自主品牌如何面对传统汽车以及国外品牌带来的双重考验？未来如何转型升级？围绕这些问题，《经济参考报》精选了部分业界人士的观点，以期能给行业以启迪。

科学技术部部长万钢：

内燃机与电动化结合将是新方向

经过近20年的努力，我国新能源汽车在研发、产业、市场、政策创新和基础建设方面已经呈现出明显的综合优势。

新形势下，新能源汽车已具备很好的基础。

第一，现在纯电动汽车虽然发展快，但功能性能上还有短板。续驶里程就是短板之一，而且续驶里程不能简单用增加电池的办法解决，因为电池增加了，重量也增加了，单位耗能也增加了。

第二，传统内燃机驱动系统。一方面要面临更加严苛的排放标准和降耗减碳要求，产业面临转型的巨大压力。另一方面，基础建设还不平衡、不充分，建设、运营和服务体系还需要更加灵活和完善。

面对电动化、智能化发展趋势和大规模的市场应用，我们现在的政策体系也需要进行相应调整，标准法规要加快制定和完善。电动汽车的科技创新走过了将近20年的历程。未来必然是智能化、纯电驱动的发展方向。

明确电动化、智能化新方向，整车产品需要在综合效能上下功夫。提高质量，即高比能量的蓄能、高比功率的发电，燃料电池或者增程器，高效率的驱动和能量回收，智能化的控制、轻量化的车体等方面。

转型升级方面，内燃机产业面临的压力很大，包括油耗法规更加严格，排放标准更加严苛，检测规范更加动态。内燃机技术要以提升燃油效率、降低排放为主线，逐渐在关键技术上下功夫。

从发展趋势上看，内燃机与电动化相结合，将成为车用动力技术发展的一个新方向。可喜的是，市场上有一些新产品，比如CHS的混合动力汽车已经运用到广汽和吉利的插电式混合动力车型，效率明显提高。研发高效率增程式机电混合系统，将是今后重点研发内容之一。

我们要继续完善政策创新，保持政策连续性。今后将继续扩大电动汽车市场销售配额，加快公交、出租车的普及和推广，开拓共享汽车新市场，完善充电设施建设措施，营造更好的市场环境。

在制度创新方面，要制定好、落实好各项标准的规范。

一要制定好技术标准，支撑转型，加强标准的研究和供给。应着手研究有关新能源汽车综合能力和超低排放的技术标准。新能源汽车的综合能力、综合效率的提高，与它的能量密度、增程器效率、轻量化等因素有关，这些综合效益能够保证其得到最佳效率。

二要加快电力价格机制改革。应注重实施可再生能源和波谷电利用政策。去年我考察了国网公司，发现在所有实施了波谷电政策的区域，充电高峰基本上都集中在波谷电。

三要以安全、绿色、高效、共享为原则，及时出台自动驾驶试运行发展规划和技术规范，要明确适应阶段和区域的法定标准。很高兴，我们的龙头领军企业在基础建设设施方面已做了很多的工作。比如，国网构建了高效的充电设施和开放的服务平台，逐渐从一个运营公司的角色转化到了平台公司；神华也正在布局氢能加氢设施，为未来的清洁能源发展做准备。

工业和信息化部部长苗圩：

产业发展不平衡问题逐步凸显

从世界范围看，新能源汽车已成为各国汽车产业发展的战略方向。主要汽车国家及企业纷纷加快创新驱动和融合发展，产业形势正在发生深刻变化。一是全球市场规模正在加速扩张，二是跨国汽车企业加大电动汽车领域投入，加强战略合作，加速电动化转型。

从我国产业发展看，随着新能源汽车渗透率和保有量的不断提高，产业发展进入了新阶段，一些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也逐步凸显。

一是充电基础设施仍然是发展短板。目前，车桩比只有3.5：1。2020年规划建设公共充电桩数量约50万个，但与同期新能源汽车发展规模相比仍然不匹配。另一方面，充电设施布局不够合理。公共充电桩使用率不到15%，存在运营企业盈利困难和消费者反映充电价格偏高的双向矛盾。

二是政策体系仍需完善。在货币化支持政策逐步退出的情况下，通行便利等后续接替政策需要提前研究，抓紧布局。

三是核心技术需要进一步突破。从动力电池看，高端产品与国外差距不大，但产业整体创新能力还不够强。在先进技术研发、产品一致性保障以及国际化发展方面，与跨国企业仍存在不小差距。

四是后市场流通服务体系有待健全。在售后服务方面，不同品牌新能源汽车的质保内容参差不齐，电池以旧换新政策也不相同，售后服务配套体系滞后，对培育消费市场产生一定负面影响。同时，新能源汽车二手车市场评估标准缺失、流通体系不健全、车辆保值率低，影响了新车市场的长远发展。另外，积分办法虽已发布，但部分企业还面临较大的达标压力。

下一步我们将瞄准世界产业发展制高点，突出抓好重点领域和关键环节，推动新能源汽车高质量健康可持续发展，具体来讲需要做好以下四方面工作。

一是加强统筹协调，进一步形成发展合力。充分发挥节能与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部际联席会议机制作用，加强部门间政策措施的协调和衔接。科学统筹项目布局、资源储备开发与循环利用，加快构建动力电池回收利用体系，推动建立全国统一的新能源汽车市场，坚决破除地方保护，引导地方财政补贴逐步从鼓励购买向支持充电设施建设，补贴充电服务费用等使用环节转变。

二是实施创新驱动，促进提质增量。加快动力电池、智能网联等制造业创新中心建设，集中行业优势资源协同攻关，充分发挥企业主体作用，支持企业在新能源汽车平台、整车集成等方面的创新，重点攻克下一代锂电池和固态电池等新体系电池的关键核心技术。

三是健全政策体系，完善发展环境。做好财税优惠政策落实，加强补贴资金监管，完善新能源汽车监管信息平台，提升新能源汽车安全运行水平。

四是坚持对外开放，提高发展水平。要加强国际合作和交流，积极牵头国际标准制定，提高国际话语权和影响力。从技术、标准、规则的模仿者、跟踪者、遵守者逐渐转变为赶超者、创制者、引领者。

北京新能源汽车股份有限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郑刚：

开放共享是新能源车企制胜关键

今年的CES（美国拉斯维加斯消费电子展）又一次被汽车行业占领了：现代汽车的氢燃料电池、瑞士全新概念的自动驾驶以及来自中国的小鹏汽车等新车，让我们进一步加强了对纯电动汽车未来成长和发展的信心，也引发了一些思考。

首先，电动汽车企业可能每五年就要重新塑造一次自己。

其次，不要用过去限制今天的想象。新商业逻辑的竞争已经从企业技术、产品、点对点的竞争，上升到了产业链的整合和生态系统能力的竞争，封闭式的成长路径必然会被开放式的路径所代替。

另外，开放和共享或许是未来企业制胜的关键。在汽车行业，传统企业与新创公司、高科技企业与百年央企进行了合作。

近日，科技部明确指出，国家支持北京市政府和北汽作为建设主体，建设国家级科创中心。与国家批复的第一家科创中心不同，这是国家高速列车技术创新中心，这个科创中心是完全开放的运营平台，目标是与全行业齐心协力，共同打造一个世界级的新能源汽车高地。

具体而言，这个开放和共享包含了五个层面的内容。

第一，资源完全开放。创新中心面向创新中心内外提供多元资源支持。

第二，技术完全开放。创新中心聚焦新能源汽车基础技术和前沿技术领域，重点围绕智能网联、燃料电池、动力电池、轻量化等七大关键技术进行突破，在基础研究、创新孵化、成果转化、中试等六个关键产业化阶段，均鼓励各类主体以灵活的方式参与。

第三，创新主体完全开放。创新中心将全面面向新能源各类整车企业，产业链成员以及社会资本完全开放。

第四，合作模式完全开放。

最后，收益完全共享。创新中心在科技研发合作、产业孵化合作方面，通过设计有效的市场化收益共享机制和资金流转机制，确保各利益主体均能分享收益。

中国电动汽车百人会理事长陈清泰：

为电动汽车大规模进入市场做好准备

我们正在经历一场伟大的汽车革命，支撑汽车革命的是新能源和信息技术的快速进步，倒逼汽车革命的是减少碳排放和保护环境的紧迫性。我们必须跳出电动汽车，来评估它对未来经济社会的影响。

第一，汽车这个曾经改变了世界的机器正在被改变。电动汽车将快速增长，它的基础就是电动车性价比要达到或超过燃油车。汽车革命已经到来，不适时转型就会有被颠覆的风险。

第二，从传统汽车自身痛点入手。传统汽车还不够清洁，要转向电动化、零排放。而且，传统汽车基本还停留在从A到B的移动功能。互联网造车新势力正是看到了传统汽车的痛点，给汽车业注入了新的基因，带来了新的理念、新的技术、新的商业模式，重新定义了未来的汽车。

第三，孤立的把汽车动力从燃油转向电力没有太大意义。目前虽然有各种储能手段，但从灵活性、规模、成本等各方面看，车载电池是解决可再生能源间歇性的一条根本途径。未来的电动车因其数量庞大，总体有强大的储电容量，足以保障可再生能源的充分发展。可以预期，最迟到2025年电动车性价比将超过燃油车，太阳能和风能发电成本将低于化石能源。

第四，汽车革命引发的是一场体系化、生态化变革。电动汽车不只是用电能替代燃油，更是拉动这一轮工业革命的支柱性引领型产品，它能广泛吸纳信息化、网络化、智能化大数据，云计算以及新技术、新材料、电子电力、先进制造等方面的新发展、新势能，成为众多产业融合创新的大平台，促进技术进步和结构升级。

第五，电动车+互联网+自动驾驶将助推共享出行。在中国，互联网已深入人心。

第六，未来的汽车，不仅存在巨大的发展空间，也存在巨大的想象空间和创新空间。我国企业应改变在燃油车品牌上的被动状况，把品牌建设上升到公司战略高度，用新的理念、新的商业模式创造最优秀的产品和服务，塑造出优秀的品牌。

第七，政府要为未来汽车大规模进入市场做好准备。有关方面预计，到2030年，我国电动汽车产销量将超过1500万辆，不同级别的自动驾驶基本普及，保有量将达到8000万辆。这涉及能源结构调整、智能电网建设、基础设施升级、新一代移动通信支持、产业链调整改造、就业岗位转移以及法律法规调整等等。政府需要未雨绸缪，做好顶层设计，给市场和社会一个应有的预期，有序进行推进。

拜腾汽车总裁兼联合创始人戴雷：

汽车产品的智能性重于性能

回顾一百年的历史，汽车一直都以速度为荣，追求更优秀的动力和操控。但我们相信，未来的产品会不一样，智能将重于性能，生活将取代驾驶。

我们在CES上成功发布了第一款车型Concept。可以看到，我们产品的特点，包括先进的手势控制功能等，所有的设计都围绕一个核心理念，即打造新型的智能终端。

我们希望表达的核心理念，是用数字力量取代传统马力。我们改变了一些传统的汽车设计元素，比如用摄像头代替了后视镜。另外，在车身安装了脸部识别摄像头，可以识别用户信息打开车门。坐进车内就像进入了一个高科技数字空间。

我们还设计了一个带触控屏的方向盘，驾驶员可以很方便的通过这个小屏幕来控制大屏，也可以操控导航、调节座椅等等。最有特点的是手势交互功能，在车内任何一个位置都可以用简单的手势控制大屏。

另一项关键功能，是拜腾Life数字云平台，是连接应用程序、数据和智能设备终端的开放式平台，可以提供四个重要模块的服务，包括健康、通信、娱乐和互动。

娱乐功能也是必不可少的，拜腾Life可以连接你的所有设备，无论是平板电脑、智能手机或者智能手表。

我们希望大家的互联体验不仅快而且安全，拜腾已经成立了数据安全中心进行自主研发，保证车辆内部以及和云端连接的数据安全。拜腾是一台智能互联设备，是一间豪华的起居室、也是一辆纯电动汽车，我们能满足每一个家庭第一辆汽车的各种要求。

我们坚信，电动化、互联化、自动驾驶、共享出行的发展方向是正确的，在目前完整的产品里就体现了我们的未来出行，对用户思维、对数字生活方式以及对豪华车的理解。未来，我们还会不断完善各个功能的细节，推进产品量产，真正改变过去100多年人们与汽车的交互方式，创造“时刻乐行”的出行体验。

小鹏汽车董事长何小鹏：

电动汽车公司需要有互联网基因

今天规模品质化的电动汽车是所有造车公司非常重要的基础，但是我们相信创新以及将来的出行运营才是我们能够从大到强的关键因素。小鹏汽车认为，一个新的造车公司，一个面向未来的造车公司需要具备四个核心要素。

第一，新的公司需要有互联网基因。管理团队需要有来自于互联网、整车、科技等行业的优秀人才。此外，今天我们所讲的所有模式中，产品设计都是以销售为导向的。我们应该挖掘用户真正的需求，思考用户的数据，用户的迭代。

第二，一定不能仅仅以利润为导向。我个人认为未来五年左右，新能源汽车在中国很难有利润，更别说有规模利润。但是如果看向未来，我们每一年的投入都有可能在将来换取更大的收入，如果以当前补贴，当前政策来获取利润，我不认为在未来能够完成从大到强的转换。

互联网基因里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人。合理的机制、更好的激励政策，可以让很多有能力的人聚在一起。此外，一定要自主研发互联网技术，因为所有的汽车制造企业都是科技企业。核心不仅仅在电动制造，一定还有软件，运营能力。在过去的整车供应链里，可以看到不同的零件，不同的供应商可以很容易耦合，但未来是互联的时代，是自动驾驶的时代。信息是要连通的，数据是要流转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投入巨大的人力做自主研发，获得未来的核心价值将非常困难。

第三，用户参与。需要思考用户的数据以及谁是核心用户。

第四，跨界融合。规模与品质是我们巨大的挑战，小鹏汽车和很多新造车企业在未来三五年里都要不断学习，不断补课。

广汽新能源汽车有限公司总经理古惠南：

新能源车应加大智能网联发展

为加快产业园建设以及加快广汽智能新能源发展，集团去年7月份成立了广汽新能源公司。广汽的自主品牌主要包括广汽乘用车，也就是广汽传褀，同时还有一个研究院，现在又多了一个广汽新能源，共同发展未来汽车。广汽现在已经跟中移动、华为、腾讯、科大讯飞、南方电网签了合作协议，共同发展新科技产业。同时，本公司也会进行体制机制创新，打造融资平台。

我们公司的愿景是成为世界领先和社会信赖的绿色智慧移动价值的创造者。我们正在建的新能源工厂，占地面积七百多亩，首期投资47亿元，预期年产20万台，只生产新能源车，2018年底建成。

关于未来新能源的路线，要坚持以EV为主，PHEV为辅的战略。同时一定要同步加大发展智能网联。到目前为止，广汽的插电水平绝对已经达到世界一流水平。在EV方面，我们去年刚刚推出纯电动车。现在我们推出了三款新能源车，包括GE3EV，以及两款插电车。

智能网联是成立产业园的核心。我们会在今年实现全无人驾驶车的示范运行。在智能无人驾驶方面，广汽走得比较靠前，最近很多无人驾驶的比赛，我们都有得奖。（本版稿件由傅勇、陈彦飞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