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乎者也丨王龙华：游麒麟山记

麒麟山者，形若瑞兽伏波，故得此名。东峙老头山，嶙峋怪石如老君布道；西瞰东海沧溟，千帆竞渡若星子浮沉；东南接下岐，朝暾初上时霞绡万丈，暮霭低垂处金乌浴海；北眺东冲港，信号塔接云，虎蹲炮台镇浪，诸景遥遥相揖。虽丘壑不过百亩，而气象万千矣。

时维癸卯季秋，应友人之约，往观东冲形胜。此地襟三湾而带五水，锁闽浙之咽喉。清时筑炮台驻千总，今朝列军营设警哨，铁锁横江之势，历百代而不衰。

麒麟山踞于东冲西南岬角。酉时与昌进君拾级观海，恰值金乌西坠。但见落日熔金，距海不过数丈，霞绡漫卷处，千顷碧波俱作流金跃玉。远观樯橹如织，犁碎一海胭脂；近看白鹭掠水，裁开半幅云锦。此情此景，正合“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之妙境。待残阳尽没，余霞犹炽，海天相接处黄云翻墨。俄顷暮色四合，金芒渐敛，唯余澹澹天光濡染云纹，若米家山水横陈天际。

翌日昧爽，再赴山海之约。五更将尽，东方既白。咸风挟寒，鸥鸟破雾，清唳声声催晓。忽见下岐方向云霓乍裂，初阳如赤玉跃出沧波，霎时云蒸霞蔚，金鳞万点。山石沐此天光，阴阳割昏晓，明暗各成气象。渔舟浮沉金浪，网罟闪烁银芒，恍若蜃楼海市。

刘禹锡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此山实为半岛，高不过数丈，然三面悬海，独留一径通陆。立绝壁处极目，但见云涛接踵，岛礁棋布。若逢宿雨初霁，常有云海奔涌，怒涛排空，麒麟山遂成云中孤岛。时有嶙峋怪石刺破云帷，似巨鲸戏浪，若潜蛟露脊，奇幻不可方物。

山中奇岩遍布：或如天犬啸月，或若仙翁弈棋，风动石摇摇欲坠，一线天幽幽通玄。更见黄褐色磐石叠床架屋，犬牙交错处自成屏障。此地土瘠石顽，草木难生，惟石隙间杂树虬曲，瘦骨嶙峋而苍翠不改，观之如见戍边老卒，风霜满面而脊梁不折。

今虽称秘境，然慕名者接踵。余三度携友来游，每至霞染衣襟，竟不知暮色之既至。归去时犹频频回首，但见暮云合璧处，麒麟山正吞吐星月，恍若瑞兽将乘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