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事疆场 结发共余生——记一对抗美援朝老夫妻的70年岁月深情
张玉松拍摄的志愿军帮助朝鲜人民建设家园。
宁德网消息(记者 虎妍)1950年冬天,极度寒冷的抗美援朝战场上,志愿军苦受冻伤折磨,张婉青所在的战地医院每天人来人往,前来取药看伤的战友源源不断。张婉青想不起,究竟是哪一天,张玉松走进医院,问她拿药,只记得,从那一天起,这个高瘦帅气的男人出现得频率多了……
“那时我19岁,他21岁,一晃快70年过去了,最大的孙女都32岁了,真是没想到。”6月初的一个上午,记者慕名拜访张婉青、张玉松夫妇宁德住所,在与他们的聊天中,岁月钩沉,往事浮现。
张玉松的志愿军军官证和立功证书。
战场上:
她在雪地里裹棉袄睡觉
他在前线与死神擦肩而过
随着战事不断推进,认识不久的张婉青和张玉松便各自跟随所在部队去了不同地方执行任务,两个人的联系也一度中断。
“在战场上,不允许谈恋爱,也没时间,但都知道对方的部队番号,战争结束后,我就主动给她写了信,终于又联系上了。” 张玉松记得,在朝鲜战场上分开的两三年里,休息时间,总会情不自禁想到张婉青,“有个人惦记着,战场上会勇敢很多”,他笑着说。
虽然张玉松是后勤干部,张婉青是医务兵,两人都没有直接参加前线作战,但在条件极度恶劣的朝鲜战场上,后勤兵也经历着与死神并肩的战场故事。
“有一次出任务,遇到美国战机轰炸,我们赶紧都趴在地上,有的炸弹就在附近爆炸,每一声巨响都好像炸到我的心里一样。”张玉松说,那次经历是自己在朝鲜与死神最接近的一次,虽然时间过去了近70年,仍然记忆犹新。
回忆起,对朝鲜战场最深刻的记忆,张婉青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极致寒冷的天气。“志愿军常常需要在零下二三十度的雪地里行军,走到哪就扎营到哪,抓把炒面就着雪吃完,然后裹个棉被就睡了。” 张婉青说,自己常常裹着被子不敢入睡,“很多人睡着后就冻死了,再也没醒来。”
2014年,夫妻俩与儿孙拍的全家福。
恋爱五年:
他留朝支援建设立功
她返回国内当护士
1953年7月,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张婉青所在的部队编入第一批撤出朝鲜的志愿军队伍,张玉松则跟随部队留在朝鲜支援战后建设,荣获个人三等功,直到1958年才随队撤离。
“得知她的部队撤离回国了,我就赶紧写了封信,寄到她们连里,所幸的是,部队还没有改编,我们就这样谈起了恋爱。”张玉松记得,重新取得联系后,他几乎每天都会写信给在国内的张婉青,生怕她“跟着别人跑了”。
张婉青回国后被分配到南京第一医院当护士,高中毕业、年轻漂亮的她,受到很多人倾慕。“那时,平均一周能收到五六封他从朝鲜寄来的信,信里有谈情说爱,也有他在朝鲜的生活。周围很多人给我介绍对象,但我都没答应。”在当时社会,已经属于大龄单身女性的张婉青,硬是顶着压力等了张玉松五年。
回忆起“异国恋”的五年,张玉松说,自己最期待的就是每次休假回国探亲。“有时候我去南京找她,有时候我们去北京上海这样的城市玩。”每年一次的见面,对他们来说弥足珍贵,但也私密谨慎。
“那时候,谈恋爱不像现在坦坦荡荡,总要遮遮掩掩,害怕别人知道,直到结婚了,才告诉领导朋友。”张婉青说,虽然维持了五年的“异国恋”加“地下恋”,但如今回忆起来,那些为数不多的相聚,仍历历在目。
夫妻俩90年代合照
结婚后:
他随部队赴北大荒建设边疆
她跟随他当起“拓荒者”
1958年,张玉松随部队撤出朝鲜,回到北京工作,历经了五年聚少离多的两个人很快打了结婚报告,结为夫妻。
“我们那时候,领导同意就算结婚了,两个人领了一团新棉被,住在一起,就算夫妻了。”让张婉青遗憾的是,那个年代不流行拍结婚照,结婚也缺了很多仪式感。但也有让她欣喜的事,就是婚后不久,丈夫竟然花了好几个月的工资,买回来一部当时很少见的照相机。
“他说,就当我们的结婚纪念品。”在张婉青的老照片集里,许多婚后生活的场景,以及孩子们的童年影像,都出自这个时髦的“结婚纪念物”。
翻着老照片,张婉青满脸幸福,“这个照相机一直用了很多年,帮我们拍了很多珍贵的照片。”
然而,婚后不久,张玉松又接到了随部队开拔北大荒,建设边疆的命令,这让原以为“苦尽甘来”的张婉青一时难以接受。
在大城市里有稳定工作,还怀有身孕,张婉青担心自己去北大荒难以适应,暂时拒绝了丈夫随调的请求,做起了“异地夫妻”,可是不到半年,她就改了主意。
“他写信说,那边的生活很苦,我很担心他,想着过去,至少能让他精神上满足。”几个月后,张婉青向组织打了随调报告,到北大荒的一家卫生所当起了护士。
“冬天零下几十度,没有厕所,只能去野地里解决,回来都冻僵了。两家人挤在一张炕上,而且都带着孩子,夜里常常睡不着。”回忆起建设北大荒的三年岁月,张婉青说,“仿佛回到了抗美援朝时的那种苦日子,但一家人在一起,不孤单,日子过得也很快。”
转业到宁德:
他被同事调侃“老婆奴”
她再随他背井离乡
1961年,张玉松得到转业复原的机会,他申请调回寿宁老家工作,张婉青放弃了回家乡温州发展,跟随丈夫一起定居寿宁县城。
在寿宁,两人分配了工作,置办了房产,养育着三个孩子,过着向往已久的平淡生活。可是,他们与当地习俗格格不入的生活方式也给这座闭塞的小县城增添了不少闲谈。
“我们结婚后,大多数时间都是我洗衣服。寿宁流行在河里洗衣服,我也经常去洗,可河边上洗衣服的全是女人,没有一个男人。”主动承担家务的张玉松很快在县城里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被同事安上了“老婆奴”的外号。
同样,说着普通话,穿着各式裙子,烫着头发,化着妆的张婉青也成了小县城里的焦点人物。“寿宁县城那时候还很小,就有很多女人找到我,向我借裙子,拿去让裁缝照着做。”张婉青回忆道。
如今,夫妻俩早已退休,膝下儿孙满堂,2008年,他们跟随儿女在宁德安居,虽然年过九旬,依然神采奕奕。
“叔叔每天都要骑自行车,去街上溜达一圈,阿姨去年没得腿伤前,也每天去市场买菜回家自己做饭。”提起老两口,邻居何春贤不禁竖起大拇指,“都90来岁的人了,身体还这么好,说话一点也不含糊,真让人羡慕!”
“我们的一生坎坷不平,但都坚持了过来。年轻人也一样,要乐观向上,要肩上有担当,心中有责任。”采访的最后,记者问到有什么想对当代青年说的话,张玉松如是说。
责任编辑:刘宁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