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国库：雁溪肉丸

吃过雁溪的肉丸，才真正领略了管阳肉丸的风采。

作为一个管阳人，在街巷里听到“肉丸肉丸，管阳肉丸”的吆喝声，心头就有一片故乡山野的茶花在摇曳。无端的，把管阳肉丸与那朴素的茶花联系在一起，那估计是童年里的印记。

童年里，随母亲上山采茶，快过午时，阿婆带来了一碗肉丸，就那一小碗的肉丸，让我记住了阳光、茶香和肉片的味道。这种味道，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消逝，反而酿成了最美好的记忆。

但那时，肉丸不可常得，只有过节，才可吃上母亲手做的肉丸。过节前几天，母亲就将瘦肉剁好，放料酒、酱油和葱末，撒适量的淀粉，在砧板上团、搓、揉，等肉泥充分吸收了佐料的味道，母亲就将肉团撮成一小块一小块，均匀地放在蒸笼里。蒸完的肉丸很香，吃起来有劲道，有弹性，带着淡淡的葱酒香。

母亲将蒸完的肉丸摊在箩篮里，散去热气，然后将它悬挂在通风的屋子里，待节日那天，它才能成为舌尖上真正的美食。那时，凡事都要等待。穿件新衣要等待，吃一节甘蔗要等待，看一场电影要等待……而所有的等待，都让人觉得既煎熬又美好。

参加工作后，吃碗肉丸已不再是煎熬的等待，但是，却吃不到那种滋味了。那散着茶花香或是葱酒香的肉丸，感觉是隔着遥远的时光，如伊人在水，不可捉摸。

为了捉摸到这种味蕾的相恋，到管阳，我总要赶到桥头边赴一场味觉盛宴。那家肉丸好，辣椒和葱头油也好。肉丸在辣椒与葱头油的撺掇下，鼓捣着你的味蕾，让你走出店门很久，都余味袅袅。

到西阳，一定不要错过老车站。那家肉丸，筋道足，在一盆的肉团中，你可以看到白色的肉筋。那是在别处少见的。有筋道，就有嚼劲儿，一碗肉丸，吃出千万种风情。

几次下来，就笃定地认为，肉丸，还是这两家能吃出记忆中的味道。

今年国庆，到雁溪（也叫溪头村）大夫第看古宅，热心好客的陈校长给我们做向导。参观完大夫弟，我在村部前凉风。凉凉的风，从雁溪吹过来，带着青草的气息，让人精神爽气。管阳人说，凉沁。吹着这样的风，我第一次悟出“凉”与“沁”这两个字的妙处。

正当我品味这雁溪风的凉沁时，陈校长提着两个袋子匆匆走来。

袋子里是雁溪肉丸，陈校长叫我带回家煮点尝尝，说味道一定很棒。我问跟西阳肉丸相比如何？回答说，你尝尝就知道了。

归途中，陈校长还给了我雁溪肉丸店陈老板的电话号码，说是具体的煮法可以问问他。我想，肉丸不就那样煮吗？难道煮雁溪肉丸还有什么讲究？

到家后，我还是忍不住好奇拨通陈老板的电话号码，接通后，他告诉我手头正忙，过十几分钟回给我。

十几分钟后，陈老板果然回电话。他告诉我，雁溪肉丸本身肉质鲜美，不需要放其它杂七杂八的佐料，只要放点姜，就能吃出最纯正的雁溪肉丸的肉香味。他还说，品质好的肉丸，就像一个天生丽质的姑娘，不需要涂脂抹粉。而那些品质不大好的肉丸，才需要香料的铺张，辣椒的麻醉。

我感叹于他的这番言论，问他是否念过书。他说念过初中，因为初中时喜欢吃肉丸，便对制作肉丸产生兴趣。初中毕业后在家务农，有时间就研究肉丸的制作方法，在每一次的比较中，他慢慢摸索出一套方法，做出来的肉丸，肉香质嫰口感好。刚开始，他只是做着给自家吃，后来有人传开了，他就开了个小店，摆三两张桌子迎接食客。来雁溪钓鱼的人，喜欢来他店里吃肉丸，吃完了还买些与亲朋好友分享。这样，雁溪肉丸便渐渐在一些食客中走红。

我问陈老板为何不在城关开家店。他告诉我说，一方水土成就一方美食。雁溪水，雁溪的地瓜淀粉，是雁溪肉丸有别于其他地方的独特之处。离开这方水土，雁溪肉丸就失去了它的根，它的灵魂。工艺的讲究，那只不过算其次。另外，他适应农村生活，农忙时下田，茶忙时采茶，闲余时间做做肉丸，让人们品尝品尝他的手艺。

和陈老板足足聊了一个小时，我心中充满感慨。这就是雁溪肉丸的独特之处吧。躲在清溪水旁，浸染着乡野清新的风，在不慌不忙的日子里，成就一道美食。脱离了商业炒作，它更为纯正，在人们食用时，一定能品尝出一碗肉丸的田野芬芳。

我赶紧从袋子里取出一团肉丸，按照陈老板的吩咐，手撕肉丸，入锅，切点生姜，朴素简单。当一碗肉丸上桌时，香气清新萦绕，你的味蕾就悄然绽放了。入口，果然肉香鲜明，舌头就像干旱的河床，得到水的滋润，顿时活泛起来。此时，你的味蕾就尽情怒放了，吸收那来自田野溪流的芬芳，一种清新感和鲜嫩的肉香从舌尖慢慢溢开，渐渐弥漫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这种感觉，久违啦！我的心头升起一种情愫。感动？对，感动！一种食物能让人感动，那一定凝聚了当地的灵气和手工者的匠心。雁溪，这个雁栖之所，这个陈桷隐居之地，它成就了人们舌尖上的惦记，也成就了乡愁的诗意栖居。

一碗雁溪肉丸，让我领略了美食及美食背后的无限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