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颖/童年的雪
宁德网(张颖) 是有多少年没见过雪了呢,那洁白的雪,遥远地仿佛只是记忆里一场恍惚的长梦……
作为一个在山区小县城长大的孩子,玩具虽匮乏,可我总能从大自然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乐趣,这也是比某些城市的孩子更幸福的地方,就比如——冬天的雪。
寿宁是闽东北部高海拔的一个县城,山区盆地的地势,加上冬天的冷空气和湿润的雨水,几乎每年都能飘下让孩子们陶然自得的雪。
1989年的那个冬天,接连几天阴雨,气温越来越低,大人们冻得直跺脚,都在说:过几天就该下雪了吧。我在阳台仰着脑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默念:快下雪吧,快下雪吧!就在那个下午,毛毛细雨下着下着,突然变成了雪米,劈里啪啦地敲打屋顶、窗户、树枝、路人的伞面……我高兴极了,边跳边喊:下雪米啦,下雪米啦。我从房间拿了把伞,倒拎着伞,伸出阳台,用它接着雪米,天空中的雪米“啪啦啪啦”跳进伞里,心想着差不多了,便收回了伞。我小心翼翼地摸着伞里一粒粒的雪米,如数珍宝,异想天开地想把它们串成项链戴,就进屋找母亲的针线盒,待我拿着针线回来时,伞里的雪米都化成了水,我颓然坐地,呆了许久。
家人在厨房的地上置起了火盆烧炭取暖,雪真的就要来了……
第二天下午,大人们喊:下雪啦,下雪啦!
我兴奋地跑到屋外,仰起脸,真是下雪了,还是大雪呢!灰蓝的天空中飘着鹅毛一般的雪花,就像上帝拆开了一个鹅绒枕头,抖落了它们,搓绵扯絮。它们纷纷飞舞着,在天空中,它们是灰色的,待落到我的头发上、肩膀上、鼻尖上,便成了洁白的雪花,我身上的棉袄也一点一点有了它们消融的水渍。我回到屋内,拍打掉头上、身上的雪花,圈起袖子,朝屋外伸出了手。
我伸出手,掌心朝上,接着一片雪,它轻轻地落在我的掌心处,就像精灵的羽翼,甚至会颤动。我托着它,放在眼前,屏住呼吸,太轻了!若非注视,它轻盈地仿佛只是我的幻觉。它腼腆而安静地卧在我的掌心,它是真实的存在,我能感觉到它那不易察觉的、丝丝羞涩的冰凉,只是几秒的时间,它便被我手心的温暖融化了,留下的仿佛是我手心刚刚沁出的微微汗星。
就是这样一片脆弱而轻盈的雪花,经过一晚时间的累积,便是能没过我脚踝的积雪。在那个寂静而寒冷的冬夜,我缩在棉被里,听着窗外“沙沙”响的落雪声,想着明早门前将铺满白白、厚厚的雪地毯,便开心地笑了。
夜晚,我蜷缩在被窝里,双手抱着热水瓶,双脚冰冻得发疼,可我还在一遍又一遍回想着玩雪的情景,乐在其中。父亲摸到了我的双脚:这么冰,我给你热热。他二话不说,撩起毛衣,将我的双脚直接放在他的肚皮上,他被冻得忍不住发抖了几下,我立即抽回脚:不要了,你也冷。“爸爸不怕冷,爸爸的肚子可暖和了呢。”他说着,用宽大的手掌把我双脚摩挲了下,便又放在肚皮上,用双手摁住,不容我抽回。顷刻间,一种温暖同时在脚底和心间弥漫开来,这是我与父亲之间的“脐带”,将我们紧紧相连在这一刻、这一生。
梦里,无边的雪花落了下来……
责任编辑:sm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