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新锋/最温柔的哺育
徐龙近 摄
宁德网(余新锋)我曾和女儿有过一次很惬意的郊外行走。在曲折蜿蜒的乡间路上,在淡紫色豌豆花的衬托下,女儿背着大大迷彩行军包的身影很是可爱。后来,我们来到了湖畔,在茵茵草地上,我坐下来,盘腿而坐,让女儿帮我拍照。于是,一汪碧水旁,蓝天白云下,在拂面的春风中,我淡淡的微笑被定格……
长久以来,我就喜欢野外的那种气息。少年时代,母亲为了生计,常常在初夏时和一帮同样辛苦的乡间农妇们一起去山上采竹笋。有时候,我也跟了去。钻进竹林里,顿觉空气清新,泥土也散发着好闻的味道。从地里冒出来的小径竹的竹笋像极了小蜡烛,遍布身前身后。我们不多说话,只专注地用手把笋拔出来。有些笋刚露出小半截的头,有着绿色好看的外衣。我们就小心地从根部挖起,最后摇一摇,然后把竹笋用力拔出来,放入篮子中……这些竹笋是夏季的美味小菜。回家后母亲便和我们几个孩子围坐在一起剥笋,一部分自己吃,一部分拿去卖。新鲜的小径竹竹笋味道非常鲜美,母亲把剥好的一小把洁白的笋放在砧板上,用菜刀拍扁切碎,然后放在锅中煮熟,虽然仅仅加点盐巴味精,但味道的鲜美已经足以让我们几个小孩胃口大开。有时,母亲还用粥汤来煮竹笋,做成一大盆味道特别的汤,我们就着这汤开始吃粗糙的地瓜米饭,直吃得额头冒汗,连连打嗝。
在春天里采小蒜也是件很让我很开心的事。春分一过,小蒜就开始萌发。它和田垄间家兔们喜爱吃的野草混生在一起,连成蓊郁青葱的一片,但是它叶扁而窄,有一种吸引人的绿色,很容易被我们发现。在我的记忆里,水分不多土质松软的沙土里长出来的小蒜更粗壮,根部所结的圆圆的鳞茎也较大,而那些水分丰沛的地里小蒜多,但长得较小。二月半,小蒜都已长高了,可以给缺少美味的餐桌做贡献了,于是,一有空,我们就会呼朋唤友,提上小篮子,到田里去采。采小蒜可是个技术活儿,因为太用力了,揪下来的不过是一撮小蒜苗——那鲜美的圆圆的鳞茎却断在地里了。虽然也可以再用工具挖它出来,但蒜苗和鳞茎不相连的小蒜总显得不美观。我们小孩子最喜欢把挖出来的小蒜进行一番比拼,如果谁采的小蒜完整,而且个头均匀鳞茎饱满,就忍不住把它握成一大把,在伙伴们面前炫耀,心里还想象着回家后母亲的夸奖。因为,这小蒜拿回家,母亲们都是要把它炒来给家人下饭的。在炒的时候,一定要放几调羹酒糟,这样,那醇美的香味,远远就能闻到。只是谁要是一天内吃多了小蒜,那就免不了要多排泄点气体。可小孩们哪里在意这些呢?听到别人发出几声不雅的声响,会笑;自己在人前发出这样的声响,别人笑,自己也开心地笑……
故乡未必就是美丽的,但一定是难忘的。我难忘那长满小径竹笋、小蒜和豌豆花等乡野植物的故乡。少年时代的我曾经无数次听到过他们的呼吸,看见太阳光和它们窃窃私语。年少的我看见他们,深爱着他们,连同它们喜欢的风,空气和雨露。在满心喜悦中,我赤脚站在这片土地上,似乎有地气从我的涌泉穴处往上升,那一瞬间,故乡给了滋养,苍茫的天宇下,我慢慢地开始长大,长高。现在,我回望那片有竹笋芳香、小蒜清香和豌豆花香的土地,内心又被喜悦和感恩贮满了。灵魂深处,早春过后水田里遍地的紫云英,豌豆开花的季节里天上缓缓流动的云朵,冬季里干涸稻田里挖出的肥胖泥鳅,还有那小水渠旁高大的水杉树……全都魂牵梦萦,挥之不去。
我还对十三岁的女儿说,多少年了,我离开了那里,但我依然热爱那种生活,我愿意一遍遍回忆小径竹笋、小蒜和豌豆花等乡野植物的美丽容颜,用文字书写故土上风的微笑,鸟的呼吸。
因为,我是从这片土地上走出来的。而这片沉默的土地,生了我,养了我,还给了我最温柔的哺育。
责任编辑:吴圣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