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林半日

宁德网消息（ 白荣敏）一个周末的清晨，傅兄来电话问，中午去棲林寺吃斋饭不？听后心中一喜，即刻出发。

我喜的是，连日的忙碌，可以打理一下紧张疲惫的身心。心的紧张缘于工作和生活的压力，身的疲惫主要还是肠胃的过劳造成。棲林寺在桐城西北郊的鳌峰山下，虽只十多分钟的车程，但素来清净，相对嘈杂的市区，是另外一重天地，修补身心的好地方。

在市区的车阵中突围之后，车子向着鳌峰山开去，就逐渐抛却了身后的喧嚣。上坡若干路，到了一个村子，右拐进入一个山谷，寺就在里面。这座始建于后晋天福三年（938年）的名寺却是不大，布局典雅，大雄宝殿和净土堂还是旧时建筑。如今，许多寺院都在大兴土木，但棲林寺与世无争，仍旧保持古刹风貌，一副清癯独立的名士姿态。

棲林寺周遭峦嶂环抱，雾气不易散去，每当烟花三月，烟雨弥漫，愈加清幽，成就桐城一景“棲林烟雨”。这样的地方，素来为古今文人所喜爱，所谓“蒙蒙烟雨隐棲林，到此能增出世心”。

状元诗人王十朋也喜爱。

南宋乾道五年（1169年）冬天的一个傍晚，他从泉州知府卸任回老家浙江乐清，途经福鼎，借宿棲林寺。

那天傍晚，在不紧不慢的木鱼声中，王十朋站在法堂的檐下，看着一只只归巢的鸟儿从眼前掠过，隐没于暮色之中，他吟出了这样的诗句：“我如倦鸟欲棲林，喜见禅僧棲处深。家住梅花小溪上，一枝聊慰北归心。”

我想他宦海沉浮，这样干净清幽的境地，只会在梦中才能享用得到！如今卸任，终于放下了一副担子，如倦鸟归林，可以回老家休养了。但在只有半壁江山的南宋，像他这样忧世爱民之人，确实很难也不可能真正“放下”，所以即便在棲林寺这样的世外清幽之地，他还挂念着大宋的恢复大业；况且，几天前离开泉州时，男女老幼涕泣遮道苦苦挽留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因此他始终内心纠结。

往事千年，时光淘洗，除了这首诗，在棲林寺已难以寻找诗人的更多心迹。我们只在寺院里散淡的游走，以享用难得的浮生半日。

寺院的建筑古朴内敛，但花草就张扬得多，连法堂都摆满了各式花盆，其中兰花居多。同行的花落君对棲林寺熟悉，常在心中有事的时候来这里坐坐，平静后离开。她说法堂右侧有一个兰花圃，带我们进去参观，果然是一个“兰”的世界。花落君指着不同的兰花说出她们的名字，我与兰花素无交集，这些充满诗意的名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突然想起孔圣人的一句话：“芷兰生幽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穷困而改节。”感觉这话还真是适合于棲林寺。

这样想着，就想到了栽花人。心想已看了兰花，无缘结识也罢！不料转身过法堂，却迎面撞见了住持德清法师。

法师有兰叶的清雅，也有兰花的温情。他嘱咐厨房给我们做米粉汤。加了好多种寺僧种植的蔬菜，因此清淡的汤味里包含着各种新鲜的苦味和甜味，说不出的美妙异常。看着我们小心地狼吞虎咽着，他笑意盈然，前额的观音瘤闪闪发光。我们赞叹这汤的“经典”，建议给它取一个名字，作为寺里的保留菜肴。法师笑，邀请我们给起一个。我们一碗接着一碗，盆子见底的时候，傅兄说：“就叫无量素粉吧。”法师幽默地说：“好！吃无量、思无量、心无量，有无量寿、无量光。”

钟声响起，该是午课的时候了，我们向法师辞别。法师双手合十，目送我们走出山门。待我含笑回头，他说：“有空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