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焱红/在香甜的时光里
宁德网(何焱红) 每年冬至来临时,霞浦家家户户都在包着香香甜甜的糯米饺子,大街小巷都飘着浓浓的红糖黏味,记忆中的气息扑面而来。都说,人总是活在气息里。在冬至夜,寒风呼啸的街头巷尾里,闻到了年少时简单的盼望,也闻出了奶奶慈祥的味道。
小的时候,爸爸妈妈都是老师,80年代的校园有着升学的压力,他们几乎都在学校里忙着题海战术,每天早出晚归,也忽略了与我的陪伴。童年时,对爸爸妈妈在家陪伴的记忆几乎很少。奶奶正好退休,我和哥哥便一直跟着奶奶。奶奶有一手好厨艺,那是我的最爱,尤其是到了冬至时,包的糯米饺子在我的心里,多年了一直回味着……
南方的冬天,到了冬至时刻才感受到寒意渐浓,挨家挨户便开始了包糯米饺的准备。糯米饺与平日里吃的饺子不同,它是用糯米做成的饺子皮,馅多半是甜的。大清早,奶奶带着我穿过了一条长长的弄子,到菜市场买了十几斤白萝卜,把它们装在手提篮里,分几次扛着回来。到家了,把萝卜洗干净,去皮切成丝,接着用大纱布把萝卜丝用力拧出水分,沥干。奶奶敏捷的身形在厨房里走动着,我在一旁做她的小帮手,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日子,被奶奶的爱包围着,对儿时的我来说,有着另一种幸福。切好的萝卜丝绵密的样子,堆起来就似一座微型的“富士山”。奶奶从橱柜里拿出了三个红糖块,用刀磨成粉状,一边磨着一边还对我说:“邻居家里做的糯米饺用红糖粉炒出的馅,省了磨红糖块的程序,但味道却不正宗了,我们自己家人吃,还是要真材实料才好呀。”看着奶奶一下一下地磨着红糖,我调皮地用手挖一点舔着,甜而不腻的滋味,还依稀记着。
萝卜丝沥干、红糖磨成粉,前期工序都完成了,奶奶便开起了油锅,把萝卜丝放到锅里翻炒,微微有些熟了,就加上磨好的红糖粉,搅拌着,翻炒着。放在锅里时,奶奶还让我尝尝够不够甜,我总是说,“奶奶,还差一点,再放点,”我就这样一口一口地尝着,后来,妈妈说,我们家的糯米饺特别地甜,是因为奶奶宠你,让你多尝几遍。是啊,从小奶奶一直是最疼爱我的人。
经过几次加糖翻炒,糯米饺的馅也新鲜出炉了。糯米饺的香甜都来自它的馅,奶奶总是会让我多吃几口。我在弄堂里和小伙伴们玩闹着,还中途回来踮起脚尖吃灶台上的红糖萝卜丝馅。记忆中飘荡着红糖黏味的午后,和甜而不腻的萝卜丝馅,在我心里整整飘荡了多年的时光。
此时回想起来,那时对冬至糯米饺的期盼,更多的是期盼家人能在那一天围坐在大圆桌旁,有说有笑,爸爸可以不问我的成绩,妈妈也不管我作业是否做完,我和哥哥也能相安无事地各自看书。
冬至那天,晚饭过后,一盏明亮的白炽灯渐渐散发着屋内的温度,一家人开始围在了灯下。奶奶张罗着用糯米粉揉成团,然后像包饺子一样,把红糖萝卜丝馅包在了糯米团里,包起来像一顶状元帽。爸爸和奶奶负责包着,妈妈在灶台负责煮着,我和哥哥站在灶台边,等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还留恋着当年,一家人在寒冷的冬至夜,吃着可口香甜的糯米饺,清淡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日子的辗转中,我长大了,到了福州上学。冬至的时候,奶奶惦记着我,于是托人从老家给我带来了热腾腾的糯米饺,还让熟人转告我:“到了学校,和宿舍的同学一起分享,这可是我们霞浦独有的小吃。”再后来,我成家了,不住在家里了。还是冬至日,奶奶给我打电话,让我回来拿糯米饺,我知道,奶奶是在惦记我,让我回家吃顿饭,每次接过奶奶蒸好的糯米饺,心里顿时泛起无边的温暖,那是奶奶对晚辈的爱,是爱温暖着我成长的日子。
前年刚入秋的日子,舅公章绍同在北京三获金鸡奖,得奖后从北京回到家里看望奶奶。奶奶高兴着,眼里泛着泪花,嘴里也喃喃地说着:“绍同,这么多年,你总是忙,有多久没吃到家里的糯米饺了,今天大家高兴,就包几个尝尝……”一家人又像多年前的冬至日那样,围坐在一起,乐呵呵地包起糯米饺子,笑声飘得远远的,红糖甜着,甜在心里。
如今奶奶已经90高龄,身体大不如从前,也已不下厨了。时光呼啸而过,如今的霞浦街头随时都能买到刚蒸好的糯米饺。去的尽管去了,烙在心里的依然还在。走过多时才明白,人越长大,越多的俗事纷扰。夜阑人静时,回想起年少清浅时光,唯有记忆中糯米饺的香甜,那是奶奶的味道,是爱的味道,这辈子都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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