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隆麟/立夏饼

宁德网（林隆麟） 又是立夏时节，家里的立夏饼想必已经炊好。

母亲说，立夏饼，吃了会过暖，母亲说的是周宁话，即顺利度过盛夏时节之意。

每年立夏正午，立夏饼是我们家餐桌的主题，就算是在那艰苦的年月，母亲也会煮上一海碗立夏饼——光饼小笋汤，是用光饼、小笋、腌菜心煮制的。后来，日子好过些，会再加进瘦肉片。再后来，家里生活改善了，改为蒸炊立夏饼，用小笋、肉、腌菜心等炒制馅料，用菜刀将光饼割开，将馅料夹入其中，上锅蒸炊，还未出锅，已是香味满屋。

但记忆最深的还是母亲煮的海碗立夏饼。那时，日子艰苦，煮立夏饼的用料很简单，就是光饼、小笋、腌菜心煮成汤。一块光饼，记得是花5分钱到村里代售店买的， 一把鲜小笋，那是母亲或姐姐们当天采的，一撮腌菜心，是母亲亲手腌制的。每年芥菜收获时节，母亲总要用芥菜腌制多种咸菜，什么压酸菜、腌菜尾、腌糟菜、腌菜心、毛竹笋熬芥菜……这腌菜心是最难得的，须选择好芥菜，用透澈的溪水洗净，晾水，去尾叶，切条，再晾晒，揉搓，装瓮，储存，整个流程母亲总是很麻利地操作着。因为数量多，也总会有很多邻居来帮忙制作，我知道，那是因为别人制作时，母亲也总会带上自家的工具前往协助。用这三样煮出的一海碗立夏饼， 有光饼的炉香，有小笋的山野鲜香，有腌菜心的瓮酸香。正午时分，我和全家围坐在灶房的大方桌，舀上一勺，混合着光饼、小笋、菜心，塞进嘴里嚼着，香味满腮，斜眼看看那透过灶房顶上的玻璃斜射在灶台上的骄阳，那是我在向夏日示威，吃了我母亲煮的立夏饼，我不怕你啦。

出门在外十年，已在浙江过了九个立夏节，自然都没有吃到家乡的立夏饼，今天是第十个立夏，却是如此地想念家里的立夏饼。如今，母亲已年届耄耋，虽然五一节母亲还能依然陪着那么多的晚辈，到自家的茶山为我们五兄妹采茶（父亲去世后，茶山就没怎么管理了，每年采一次，自给自足），从外甥女发来的微信视频看出母亲采茶手法还是那么麻利，让人很是高兴，但母亲年纪终究是大了，听力退化严重，每当和母亲通话，我说什么母亲是听不清的，但拿起电话，母亲又总是将声音提高到那么爽朗：“弟哦，我没事，能吃得进，能睡得着，身体没事，你放心，你自己在外，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喝太多酒，不要太累了，没事电话就挂了吧。”（注：“弟”是周宁老家父母对儿子的昵称。）我知道母亲虽然听不清我说什么，但母亲知道我要问什么，这是母亲电话应答的新八股，母亲老了。

今天母亲蒸炊立夏饼了没？想来一定会。

每个节日，母亲总有她的坚持，我们告诉母亲年纪大了，不要再这么麻烦，但母亲总不听劝。过年做糯米糍，立夏炊立夏饼，端午包粽子，中秋煮黄豆荚，重阳吃芋子，冬至做冬福酿米酒……每个节日总有每个节日的花样，一直不变，几近于信仰般的坚持。我知道每个节日的花样都饱含着母亲对我们的祝福，这就是母亲给我们的家，总劝母亲不要做这些了，但又祈盼着母亲能一直有这些节日花样，永远！

好久没回去看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