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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雪平/乡村柴垛

2016-08-14 10:31

离开家乡已经很多年了,我时常想起家乡的柴垛。那时候,村里人一怕没粮吃,二怕没柴烧。没有粮食吃,邻里乡亲可以借,要是没有柴火烧,谁也拉不下脸去借。即使去借了,人家也会用鄙夷的眼光看你,心里总想着你这人太懒了,柴草都不会自己砍。所以每天洗完衣服、煮完午饭后,姑娘、媳妇匆匆地扒了一碗饭,便急忙挑了担子上山打柴去了。夕阳偏西时,每个人都汗流满面地挑着重重的柴草走在回家的路上。因此家家户户家门口便有了柴垛。

柴垛,不仅是乡村一道特别的风景,还成了待嫁闺女的资本。谁家门前要是没有一个大柴垛,就会被人说闲话:“这家的媳妇懒,姑娘也不勤。”要是哪家闺女要定亲,媒人总是先悄悄地拉着男方来看女方家的柴垛,把这当成姑娘勤不勤劳的依据。我堂姑姑家门口码了三个大柴垛,上门提亲的人就络绎不绝,快把她家的门槛踩烂了。

如果遇上梅雨天,柴垛自然就一天天地瘦下去,但只要一放晴,不用几天,保管柴垛又丰满起来。

滴水成冰的日子里,灶膛里噼噼啪啪燃烧的柴木很能吸引衣裳单薄的人。这时烧火成了热门事,兄弟姐妹们都争着抢着烧火。饭菜煮完后,将灶膛里的炭火扒出置于废弃的大锅中,家里一下子就温馨起来。闲下来的人们围着暖烘烘的火炉旁,话着桑麻,或让七荤八素的话题在其间开花,笑得大家东倒西歪。老人可能怕人嫌,没有围在火炉边,而是将炭火装在火笼里,然后找一个背风的、有艳阳高照的柴垛,斜斜地靠在那里,眯着眼睛,似睡非睡,或忆起他们年少时的轻狂、日后的归宿,也可能什么都不想,只是静静地靠着柴垛享受着炭火和太阳的双重温暖。

正是有了这些柴垛,村庄每天都有袅袅的炊烟升起,每一缕炊烟下面都是一个温馨的家。夜幕降临时每个家庭都享受着饭菜的温暖。尽管当时没有大鱼大肉,吃的是地瓜米,但配饭的蕹菜、茄子、苋菜都是自家地里产的,吃起来又软又香,让人胃口大开。柴木化作火焰煮熟了一日三餐,几天后,青灰被掏出来,运到地里肥了茄子,豆荚,绿了蕹菜、苋菜,菜园里更加生意盎然了。

但在我心里,柴垛不仅能给我们带来饭菜的芳香,冬日灶膛的温暖,同时它还有着一种赏心悦目的形态美,一捆一捆的绿色柴草被灵巧的双手从里到外码成由小渐大的圆圈,很像邮票上福建的民居——土楼。站在高处俯视,它又像一条青蛇静静地盘在那里。如果走近它,还可以闻到淡淡的草木香味,给人以温暖的感觉。

小时候,我渴望自己也能亲手码一个这么美的柴垛。于是小小年纪的我经常屁颠屁颠地跟着邻居的姑姑上山去砍柴。砍完一小捆,便让姑姑她们帮我将柴草绑起来,有两小捆了,我就高兴地挑回家。路上行人都用赞赏的目光看着才八九岁的我,让我心里甜滋滋的,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到家后我先将柴草靠在围墙边,等到累积到三十多捆了,我就照着大人的样子将柴草码起来。俗话说,看着容易做起来难。我码的柴垛经常会倒掉,而大人码的柴垛尽管我们躲在里面藏猫猫也安然无恙。后来在父亲的帮助下,我终于码成了一个又结实又漂亮的柴垛。我非常喜爱它,每天都要围着它绕上几圈,不仅因为它好闻又好看,还是我爱劳动的见证。母亲几次要拆下柴草来烧饭,我都没同意。就这样,这个柴垛在风雨中、烈日下存在了近两年时间。昔日青翠的躯体也渐渐憔悴了,先由青变黄再由黄变黑。不知什么时候,一群白蚁居然在上面繁衍后代,我才让母亲抱着柴草去做饭煮猪食。

后来,我长大了,离开了村庄,柴垛就淡出我的视野。

如今时代发展了,农民富裕了,农村里,更多的家庭都用上了煤气灶、电磁炉,作为见证人间岁月沧桑,见证时代兴衰变迁,见证农耕文明印痕的乡村柴垛成了飞鸿远影,隐入了历史深处。但我时常会想起儿时到山上打柴的时光,想起老家美丽又芳香的柴垛,想起抱着柴火的亲人熟悉的身影,想起灶膛里熊熊燃烧的火光,想起屋顶上飘飘悠悠的炊烟,一种温暖立刻包围着我的全身······

关键词

柴垛 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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