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湖柳/前墘，向前行

宁德网（甘湖柳） 本来只想看一片花海，它却给了我们那么多。

行政区域上，它的村名是屏南县寿山乡前乾村，有时又被简写成前圪，真是毫无意谓——前乾，又一个被简化掉的古村名，我更愿意用古语称它“前墘”，墘字，音乾，从土，至少透露出了一点乡土气息。

听说前墘村的向日葵花开正好，我们这群“好色”之徒就相约去看。车子沿着宁屏二级公路，过了白玉村，拐向寿山乡，远远能望见降龙村时，有一个倾斜向上的分岔口，靠着一个简单的指示牌驶上新近拓宽的水泥路。车子蜿蜒上升，一路上绿竹修篁，远处青山隐隐，白雾阵阵，过了半山腰上的一个清秀的梨后村，不久，车子开始盘旋下行，驶进了峰峦更挺秀、植被更茂密、道路更险要的地段，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出现一片开阔的田洋，几排老房子密集排列在田洋边，屋舍俨然，土墙黑瓦，就知道，前墘村到了。

前墘村古韵十足，小河淌水，将时光放缓。信步走来，看那些上了年纪的民房，颇有书香余韵，随便走近一户人家，只见大门口横书：“遐福新禧”，上联“日月光华临胜地”，下联“山河环拱映高门”。又经一户朱门，匾上双凤朝牡丹，两旁对联是“堂构宏开锦世德，规模丕振启后人”。再来一幅“居仁由义”，联曰：“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取材都是眼前景，用意无不万古长，透露出这个村庄的翰墨底韵……两座宗祠，沿着山脚依次排列下来，热情引导的村中老文书介绍说，九百年前，韩氏先祖从宁德某个村庄搬迁而来，这两座韩氏宗祠就是开基祖两兄弟的后代分别兴建的，后来有一支后裔迁至本乡的降龙村，但是祖祠堂留在了这里。

几乎每个传统村落，都有这么一些留守老人，引导得多了，解说得久了，就成了乡村文化的守护者。这位老文书的解说，让我们看到的村庄不只是眼前的景象，更能感受到远古的气息，远古到每一块石头都成了精。他指着东北方的一座大山说，这就是公鸡寨，上得公鸡寨，能看到对面山头的母鸡寨。而我们所站着的这个村庄，是一头卧着吃草的牛——你说看不到牛在哪里？是因为这头“牛”太大了！这样看，两座祠堂是它的两个奶头，山坡下那口风水池，是它的饮水槽，沿着水流的方向，看到村水尾，喏，那条廊桥就是牛栅栏，拦住牛蹄伸出的方向，不让风水走露……公鸡母鸡，牛和栅栏，哦，我看到的是一幅农村的生活气息，却又感受到一种“天地万物在我心”的气势！

村庄坐南朝北，地形平坦开阔，山环水抱，到处都是溪水淙淙。老文书说，村庄地势像一口铁锅，溪水从周边山麓汇流进来，这叫四方来财，从前是种水稻、种茶树的好地方，做出的茶叶，顺着出水的方向运往宁德，这里是往来于屏南、宁德和周宁三县的交通要道，是茶盐古道屏南段的最后一站。古道从村口顺势而来，沿河下行，过一座古廊桥，又转向漠漠山中。旧时村庄客栈多达三十几家，行旅过客到达这里，稍作歇息和补给，又踏上匆匆的行程。

“人客挑回头，到了这里，问路，村人就指着朝东的方向，说，前行，前行，渐渐地，这个村从前就叫前行。行，在方言中与墘同音，所以‘前行’后来又称作了前墘。”

哦。前墘，原来就是向前行的意思！

我们要看的向日葵花海，在村水尾的一片广阔田野上，走过古老的廊桥，放眼望去，扑面而来的都是现代气息，遍地是各种反季节蔬菜，那些搭盖起来的板栅里，种植的是特色花卉。田间竖立的广告牌上，发布的是三年发展规划、实施精准扶贫等措施，以及当地旅游资源特色：公鸡寨风景区内山峰秀丽，怪石林立，有公鸡石、母鸡石、罗经石、浣熊石、牛蹄石、天柱峰、蘑菇石等，这些奇景天造地设，各具神韵，惟妙惟肖，引人入胜。近年来，前往前墘村登山健身、采风摄影的爱好者越来越多了。

前墘村生态保护完整，后山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天然原始森林，前山通往公鸡寨沿途都是毛竹林，五六百年珍稀树种红豆杉群遍布村周围。亿万年前的火山运动，形成这里的独特地貌，公鸡寨地势险要，登上岩顶，从三块巨石构成的天门往外眺望，一览众山小，能看到远处周宁、宁德地界。回望安静从容闲雅地贴在山脚的前墘村，觉得它就是古老传说的一个注脚。

才知道，这向日葵地并不是主流风光，不过是村民利用空闲地随手播洒的一片花边点缀。

想起小时候听过的屏南前墘哑王的故事来，内容大概是这样的：很久以前，屏南前墘村有个哑巴，从小争强好胜、嫉恶如仇。哑巴对于当时朝廷腐败、民不聊生的状况十分憎恨，就到闾山学法。他在闾山学法三年，练就了一身法术。回家时，师傅告诉他，若能取得前墘村公鸡石下的天书宝剑，就可成就改朝换代的大业。哑巴按照师傅的交代，果然在公鸡石下的石洞中找到天书宝剑，他日夜练习，剪出纸人纸马，然后画符念咒，那些纸人纸马就跟着咒语风移影动、变幻队形，唬得嫂嫂惊疑参半。这样过了半年，一天，哑巴吩咐嫂嫂在五更时候叫醒他，可是嫂嫂漫不经心，不到五更就叫醒了他。哑巴背出弓箭，爬上公鸡石，朝着北斗星连射三箭。不想此时昏君还在睡觉，等到天亮坐朝时，发现龙椅上钉了三支利箭，拔出利箭一看，箭上有留“前墘哑王”字样，不禁大惊失色。后来查明前墘是福建现今的屏南地名，就派兵前来攻打。哑王只身迎战，身披铁甲、手执天书宝剑，指挥纸人纸马向官兵杀去，前墘岔下的四只石龟也爬上山来，给哑王助阵。不想这时，吓呆的嫂嫂脱口说出：“那些哑王的手下都是纸张剪出来的！”一语道破天机，哑王的兵马纷纷现出原形，那四只石龟还没爬上山顶，就停在半山腰不动了。哑王终于寡不敌众，被官兵抓拿，押解京城斩首。至今，四只石龟和公鸡石依然耸立在前墘村后的高山上，传说着这个古老的故事。

哑王造反的故事发生在哪个朝代？

联想到与韩姓同宗的降龙村，近年被挖掘发现的国内唯一以活性形式存在的摩尼文化遗存，故事时代久远，剧情扑朔迷离，哑王造反和明教斗争是否有什么关联？能否佐证降龙村摩尼教的历史渊源？这些素材留存在屏南寿山的这片悠悠天地间，期待着你来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