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枫/原野 （外4首）

原 野 （外4首）

□ 王丽枫

我没去过原野。在我三十多年的生命里

原野就是可以任意长草的地方

你们可以把家安在那儿

风吹过屋脊，那从远方赶来的马匹

有时会轻轻咬住你们的衣襟

那只是在原野，我愿意做你们的邻居

春日里，露珠就是潜伏的灯盏

秋凉时将有长高的孩童

伸手去抓星星，我会因此而哭泣

整夜整夜，只有那食草的马匹沉默不语

我与落日

按照他们可以辨认的方式

落日听见了我的呼唤

我只喊一声，对着黑暗将临的世界

流水收回它的波光

屋脊不再需要高度

我爱的人，在夜里要长出白发

他们是那群拥有明天的人

他们不知道，我与落日的关系

如同废旧的磁铁与银针

好比忽明忽暗的

器皿，装着巨大的心脏

我爱的人，要去群峰的另一侧

他将扛回几条溪涧

我活着，我的眼泪都将留在那儿

并非一个人的秋天

满，在八月

空，是风的选择

一只鸟，一条鱼，一个拾荒者

都坐在秋天里，漫山坡的金黄

却坐在童话里

总有一些孤独注视着路上的花朵

它们守口如瓶

走过最肥和最瘦的秋天

我坐在风里，发现

许多身影纠缠着月光的往事

满满的果实挂在枝头

他们都经过

某个人最初的和最后的秋天

像鱼一样

必须留在海里吗？我这样一条鱼

渴望在炎热的夏天有条裙子

然后上岸碰到求爱的一场雨

必须夜以继日用鳃呼吸吗？我这样一条鱼

渴望蓝色的天空，傻傻的风

大街小巷追随你，哪怕

捡一粒尘世的种子，一个

黄昏的背影

在那场雨的前面

接近海的地方

或许，我已经老得无法动弹

我这样一条鱼

仍然穿着如花的裙子

眼睛眨也不眨

——你，走在天空的哪条河流？

深 渊

海水的无限处是深渊

黑暗中，鱼群拥有各自的神灵

它们得到庇护

游弋四方，却匿迹于分秒

种子入土的地方是深渊

一棵树，从另一棵树里长出来

它们看上去如此孤立

可那边界，春光也无法覆盖

人的心多么渺小

爱藏在那儿，恨也在那儿

活了几十年的肉体突然不再挣扎

心才坠落，朝着逝去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