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梅/幽境中的龙兴禅寺
宁德网(简梅)沿着黄昏蜿蜒的山脉,穿过发出阵阵幽香的山木,我迈入一个远离尘埃的山坳。一座经年的小寺显现眼前,它幽静、安详,让四周毫无修饰的山野恣意围绕它,凸现出一副拙朴天成、宠辱不惊的模样。
哪呢?原来它是龙兴禅寺,原名雕龙,始建于唐元和十四年(819年),距今已有近一千一百多年历史。
记忆滑落三年前的渡口,卵石洁白天然地躺卧霍童溪,机船掠过碧绿溪流,惊飞点水的白鹭,舱前,风一阵阵扬起长发,噗噗噗柴油机声将思绪拉得远远。
上岸,小径的落叶轻轻巧巧,金黄的麦田晃闪秋天特有的光彩,农人们三三两两合作割麦,或独自亲昵如亲人的土地,麦子一垄一垄,扎捆硕长,泛呈青绿,竹筐盈耀着收成的汗水与喜悦。路旁,一座早已消停孩子们笑声与书声的学校,操场晾展着谷物,一间间空荡的教室将寄托的目光,送至山外。
木屋、泥墙,长着杂草的门楣,以及黄昏中尚存柔媚的飞檐,旁挨,或错落;斑驳石亭中缕缕白发的老人,他们眼中对世事的澹然,刻印着宁静、浓重与沧桑,沿巷回旋,镜头中人间烟火的碎片,让我记下这个村落的名字:水漈。
水漈村位于宁德八都镇,遇见了它,也遇见了位于水漈村山上的这座古寺。渡口处,恰巧的相逢,相遇的人事从来不会太迟。
师父点点我的背:你身上背负得太多,因此痛。似电光,一下子击中生活,我点了点头。当目光巡落在山坳,那民国重修保存至今,零落的山门,经历无数风霜身已陈旧,却仍笑盈盈的菩萨,我在迦兰尊前,慎重地抽了一根签……
转眼就是三年。
时间的境遇,让许多等待与生活的容颜被触击得摇荡陆离,心常措手不及。而离别之后的某个夜里,写下了《霍童溪的渡口》:
每个故乡都有它的影长
青杉的绿 稻穗的黄
尘世的浮浪 静幽绵延
大自然卸下所有的浓妆
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影
留恋最深的山峦
充盈的水珠 静谧的质感
轻掠没有欲望的卵石
潮湿的鸥鸟披晒阳光的黄橙
将发隙流淌成 一条溪流
缓缓 长长
渡口甩去鞋子的重量
衡量乡土的别绪
水漈村的歌谣 唱了一季又一季
慈爱的眼 专注白云的梦
攀枝一节节 虔诚的山果
漫山遍野的野菊
浸漫古渡烟尘
秋天一声叹息
丢在若有所思的微笑
母亲河 掖下思念
将渡轮荡起花的样式
重新踏上这片土地时,初秋的味道再次披载远行的车程。
山道蜿蜒中仍有些崎岖,台风过后碎石任性地路边躺靠。两只灵性的狗一前一后,跟着车跑,欢快虔诚的样子,早脱离了尘世不必要的纷扰。
路过水漈村的村口,晃过恍惚的记忆。那时太阳浓烈,一路沿登几千米的山道,才寻到世外幽静的修身之地。而步行的痕迹,以及泪痕的心事,早已被时光拂去,轻落为尘埃。
似幻似真的景致,穿越着历景。
此时,夕暮的阳光懒散地涂抹在山头,云天洁净,四周苍松环绕,进山口有一涧流水洼,澄净清澈,山下斜拉的电线杆上,停留着三三两两的雀儿。远远望去,端坐在众山林木中的古殿,似启蒙众生的长者,亲和有度,慈爱有法;又似归隐田园的诗者,将一山的清风朗月收罗于云享青衫、茶烹田趣的知足常乐。意外且惊叹的是,位于殿左侧,原先荒草丛生、荆棘遍布的荒地中竟矗立起一座素雅的三层精舍,名曰“望月楼”。青瓦、红柱、窗格,点缀延伸,在深山中,尽显亮堂庄穆之气宇。而古殿正前方,已奠基的大殿莲花底墩,纵横交错,只待有缘人,一砖一瓦,一梁一柱,助其宏力鼎升。日头耀耀,已至中天,殿右侧耕种的齐整沙土,被晒得干干实实。劳作者奉行禅宗的“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祖训,锄起铁落,须耗好几倍的功力,汗湿衣襟。而寺后苍翠欲滴的瓜果,以及山边小径栽种的竹笋早就期盼着勤劳的手,奉献如初。
“青青松杉朝古寺,淼淼云水绕青山”,举目远眺,老殿、老瓦、老墙、老像,穿透历史的语默安然,不畏悲喜,更加清寂寥远。在通往新建的九曲放生池的丝丝瞩目中,一份传承与祈愿,与草木风声共融,与人来人去的安然同渡。当每一条路都是荒径吧,在心之上耕耘,在泥土中重生,跟随着云窝静壑。
迦兰仍寂静祥和地望着红尘中人,顶礼膜拜,心绪喃喃,但此地有别于其他山寺的60道签文,手写中不知流转了多少年月。声声抖甩,简朴竹筒中下落的一道轨迹,铛铛一声,如手擎着天机不可倾露的一生,迦兰三声问真切:是?否!判断得准确与神奇,将世人的贪嗔痴淋漓中叩问……
晨钟暮鼓,三个师徒的梵音飘绕于静寂的山间,不远处,层层错落的茶山,芽儿正芬发出嫩绿,敦厚的水漈村,福祥渐渐苒升……
遁从溪流一路的欢畅,人生婆娑的光影,谁是此生留恋的星辰。而花开的季节,留一盏青灯,看如烟轻舞,缜万事缪了。夜色中,我关上了窗,将雅细通灵的月色与自由奔放的虫鸣,深深装入心灵的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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