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耳/春之光（外二首）

旷野上有微风，有低低的虫吟

有昏黄的光大把大把砸向地面

日头西斜，把雁群的航线移偏

日头也带着我，走向虚无

一生中难得有这样的时刻

心里空得足够安放下一整个春天

任由百草丰茂，任由野马奔腾

任由古老的流水倒退回古老

一生中曾无数次沐浴在春光里

却也无数次辜负鸟鸣，辜负落日

辜负野花的惊呼和云朵的迟缓

现在，亲爱的神

你已引领我来到这无人之境

请赐予我等同于春天的名字

谁一唤我，我就开出好看的花儿

请让我更贪婪地爱，更缓慢地生长

春 水

在被解冻之前，它的名字叫做雪

它高过任何它落脚的地方

现在，它开始往低处走

渗入泥土，汇入江河

它是清晨草尖上沁出的泪滴

是东风过处湖面的涟漪

也是惊蛰后不停奔跑的雨水

和从峭壁上一跃而下的瀑布

它可以无限微渺，也可以无限浩荡

它一直往更低处走去

一生似乎都在走一条下坡的路

春水不争，只去往它该去的地方

它知道命运的手掌

最终会把它推回最初的高贵

春风斩

春风有利刃，也或者是软刀

融雪的技巧炉火纯青

春风无私心，挥刀处

齐刷刷遍布绿色音阶

而木棉触目惊心的落红

和紫云英肆无忌惮的妖冶

也都是春风的罪孽

只有那些叫做布谷的鸟儿

不谙人世悲欢，兀自唱出沉醉

被春风祸害的尘世，更多失眠的人

抱着相思的病症，无药可医

我的良人，你要庆幸

爱上春风一样的女子

她柔软却也有狠心肠

但她配制的方剂

只用来疗救你一个人的隐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