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兴华/雨中游武阳
武阳是刘基故里。在我的印象里,刘基是浙江青田人,怎么会成为文成县人?这让我大大意外。回来查资料才知道,刘基故里武阳村属南田镇,古属青田县。孤陋寡闻,实感惭愧。
冬雨是稀疏的,可点点滴滴一点都不马虎,滴在脖子上,如同冰珠落背,沁人肌肤,让人清醒。透澈见底的清流绕村而过,水面上流动的微波牵着雨圈缓缓移动,恬静文雅。垂柳还没有落叶,虽没有春天时的活力,可绿色还是十分顽强地依恋着丝绦,借助着雨水,反射着亮光。田野平畴,远山已经被浓雾隐没,寻不到踪迹,近山隐约,像一颗颗官印摆在面前。堪舆人说,地灵必出人杰。灵山秀水是养人的地方,或许有人说,这里能出刘伯温是必然的。若是我们设身处地想,古代这里山高皇帝远,四处原始森林,出村都很难,何况出州入府去求学?古代出文才高官,一是家中小富,二是父母重学,三是个人天才。刘基三者兼备,能走出大山,在中国历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也是在情理之中。
古人读书难,难在购书、存书,难在信息交流匮乏,难在一般的人家供不起读书人。与刘基比,现在的人似乎很多都可成挥斥方遒的人杰,因为刘基的三者,前二者几乎家家具备。可惜在现有的条件下,很多天才都难以成鹤,或许,就是少了胸怀大志,少了一种坚忍不拔的精神。社会条件好了,竞争者自然就多,社会浮躁,不少天才就是湮灭于浮躁之中。
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刘伯温是一个风水大师,后来从事古田民间文学写作,有机会下乡做田野调查,得知古田有很多关于他的传说。有一个传说颇有意思,说的是那时代有两位风水大师,一位是赖伯韶,一位是刘伯温。赖大师不满于社会的昏暗,自知无力反抗,便有了怪异的举动。他在闽浙一带游动,凡见到兴旺的村庄,便用自己的风水术把这个乡村给破坏掉;见到衰弱的乡村,便指点奥妙,将其拯救。而刘大师不一样,他看到了社会的昏暗,便立志拯救。于是,他跟在后面,凡是被赖伯韶破坏的村庄,他另辟蹊径,从中挽救,而被赖伯韶拯救的村庄,有人请教,他便微笑点头默认。同样是奇才,因对社会的判断不一样,一个名垂青史,一个只成了村野茶余饭后的谈资。正道歪道,大德小德,天堑之别,令人醒目。
雨还在下。踏着刘基曾经的屐迹,进入武阳书院,脑中萦绕着一种发古之幽思,蓦然回首,发现离群了。一个人坐在荷塘一角的四角亭里避雨,看着满塘残荷,一柄柄耷拉着头。四周空旷,雨点打在荷叶上,没有一丁点声音。如镜的水面,雨圈叠着雨圈,荡起微微的涟漪。想到造物主将“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的君子塑造成如此弱不禁风,实在是有一种言外的哲理。抬眼看,浓雾消退了一些,数棵高大的松杉若隐若现,树丛中似乎有刘基的身影,脑海中浮现出恰才看到的刘基格言:“夫大丈夫能左右天下者,必先左右自己,曰:大其心容天下之物,虚其心受天下之善,平其心论天下之事,潜其心观天下之势,定其心应天下之变。”诚然,伟人在总结自己人生时总是有至理名言,而芸芸众生总是读之感慨,施之即废,想自己一生何尝不是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