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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孙雄/父 亲

2017-04-02 11:50 来源:宁德网 陈孙雄

父亲年且九旬,整天笑得脸上像一朵菊花,话渐少。问什么都说很好。这样的日子已有几年。有时看父亲真像一壶茶,一壶老山茶,几经生活的水的浸泡,仍透着浓香的山野味,型不变,色亦不变。

父亲一辈子与人无争,年轻时却跟母亲争吵不休,后来我明白父亲与母亲争吵,其实是跟自己较真而已。有一天我发现父亲不再跟母亲吵,而笑比话多的时候,母亲却深迷于她的菩萨里了。父亲不劝也不怎么说。在子女们说母亲对菩萨的痴狂时,父亲只是笑着摇摇头,然后说怎会这样,这话的意思大概就是由着母亲吧。

我知道父亲在孙子辈里最疼爱的是我的儿子,但他也没有像母亲一样有明显的爱的差异表现,只是见到我儿子时在眼神上停驻的时间会多一点而已。他与孙子辈的沟通也就止于此了。

父亲渺小、平凡,因自小劳作,未成年挑重担,背箩;没有文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没有人会畏他。但他整天微笑着,让所有的人觉得温暖。父亲唯一的爱好是打扑克牌,就是一种争上游。他的牌友很多,大家都喜欢跟他玩。他打牌时,手上的牌常常被另外两家看到,因为他的牌基本上是平举的,想看都能看得到。当他发现别人看他的牌时,他会边笑边说怎这样,然后把手往里靠一靠。

从前父亲生活在一个离县城五公里的小山村,全村人口最多时也不超百人。村子里有去“上府”(古时建宁府)烧炭、铸造谋生的传统。但父亲则对土地另有想法,他利用山村山广野阔的优势,寻水整出了许多旮旯地块,有的种粮,有的因地制宜种上各种蔬菜。全村庄稼长势最好的、整理得最漂亮的、产量最高的田地,一定是父亲的杰作。印象中每年秋收后,家里的两个粮仓总是装了满满的粮食,一仓稻谷、一仓地瓜米。而另一个最深的记忆是,每天清晨,天刚刚微明,父亲就会挑上前一晚采整好的蔬菜,送往县城机关单位的食堂卖。我会在母亲帮助父亲打开沉重的木房门的吱嘎声中醒来,听着父亲的脚步声远去。父亲总是将采摘下来的品相最好的菜挑去卖,次之的留下自己吃。父亲的这种朴素的行为,为他赢得了无声的赞誉和意想不到的效果,各单位食堂的总务对父亲送的菜从来不用挑拣并且总会优先采购。父亲就是用这样卖菜的钱,供我读书上学。后来我工作了,父亲在老家纠结着我的婚姻大事,又想用多年来卖菜积攒的一些钱,为我筹划婚事。因为这些钱他认为实在是太少,少的不足以成事,而我又迟迟没结婚,父亲总认为与这些钱少有关系,为此偶尔我会听到父亲的叹息声。

生活中的父亲不善言辞,平时话不多,与我也极少用语言交流。我结婚后不久,有了小子,母亲父亲先后就跟我一起生活了。虽然生活在一起,却还是很少交谈,但聚多离少,屋后桌前常见,彼此会心一笑,似乎也不用太多的语言。

前几年,他看我奔波的样子,倒是多次对我说差不多就放下,意思是该收就收了。父亲年轻时是全村公认的农田好手,但自放下锄具的那一刻,就再也不愿重拾起,哪怕母亲让他在家里花园种上几棵菜,他也坚决不肯。他做到了该放下就放下,而且是彻底放下。

我现在看父亲整天微笑着,不知他有什么心愿还需要我帮助。曾经他希望我在老家的县城盖一栋房子,他认为老家是人的根,根是不能丢的。我实在不想在冬春两季又冷又多雨的老家呆着,也就没同意父亲的这个要求了。父亲后来也不再提盖房子的事了,但不知他是否心里还想着。

我几经生活与社会的洗礼,见的东西要比父亲多的多,但我身上仍有许多与父亲相像的东西,有些东西甚至深深烙在我的骨子里了。比如我们都爱吃肉,父子俩一餐可以消灭一个大猪脚,三天无肉食不甘味;比如,闲着没事就爱四周逛逛,东看看西瞧瞧,不为什么,就为了开心。这大概就是父子之缘吧。

父亲安好即是节日。

责任编辑:陈淑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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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母亲 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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