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颐/抚摸乡土 情意绵长
——序李步舒散文集《偶话耕读》
徐龙近 配图
品读李步舒先生散文集《偶话耕读》,一股清新自然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一曲悠远惆怅的乡愁音符吟唱耳际,一种“天人合一”的乡土情怀牵绕胸襟,让我沉醉其中,手不释卷,一气读完。
我以为,《偶话耕读》是一本地道的乡土散文集。它共计38篇,分“偶话耕读”“但愿人长久”“仰望东狮山”3个章节,大都以作者亲身体验的故乡题材为主要内容,着笔自然生态、传统耕读、亲情友情、发展演变等等,其中也浓缩了作者心灵成长的过程。
步舒应该有两个故乡,一个是18岁之前生他养他的浙江苍南县,另一个是他工作与生活了30多年,娶妻生女,事业有成的福建柘荣县。前者是原乡,后者是第二故乡,但于步舒,似乎分不出彼此,同等重要,同样一往情深。
(一)
一次次地抚摸乡土,沉溺于他理想的桃花源中,这些描述,这种情怀,在该散文集中表现尤为突出,是其显著特征。比如,《童年的礼物》,通过对初识电话机、拾煤渣、捡桉树叶、吃野趣等事件的描述,认为快乐是乡土的产物,是童年的礼物。这回味赢得读者会心一笑,谁没有童年的快乐!
《乡愁味儿》中,特意预约儿时几位玩伴一起走访曾经耍闹过的“老地方”,抚今追昔,青春与沧桑,故乡在哪里?这种寻访结果大都是落寞而返,因为最美的“老地方”已定格于心间。
《乡音如斯》中,邀上两位老友,重访当年谋生的小山村,抵足相眠,彻夜畅谈。夜幕里:“月光正跨过山顶洒落在床前,远处哗哗的水流声随风飞掠黝黝瓦梁向我走来。毕竟是生活过的地方啦,闭着眼也猜得出那是连接着两省三县的大河发出的呼唤声。”熟悉的月光,熟悉的瓦屋木梁,竟还有熟悉的河水声,这才是魂牵梦萦的原汁原来的乡土乡音啊。
《人生若只如初见》中,回望14岁与柘荣第一次结缘,而后的每一“初见”,恍如昨天,历久弥新,最后,作者抒怀:“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真想多穿越几个来回,让那饱含青春岁月的欢乐化作歌谣,化作云絮朵朵,徜徉在柘荣的青山绿水间,再续我的‘初见’。”是的,纳兰有知,也该为自家的乡土讴歌。
这种浓浓的乡土情怀已渗透作者骨髓,难以自拔:“有一年我患重感冒,晨起没吃早饭便去打吊瓶,与护士没聊上几句话,忽然人事不知,记忆的细胞马上把我送回故乡:屋舍俨然,林木绕村,溪流汨汨却无声,阳光正照在河对岸那片竹林,有个名叫子春的正在挖笋,瞧见我笑了笑算作招呼。呯……呯……忽然一阵捣衣的砧声打破寂静,随声寻去,我见到母亲正在溪岸擢水洗衣,低着头,全然不知我像小时候那样就站在她的身旁。我正怀疑这是不是梦境时,就醒了过来。事后才知,那是低血糖引起的昏厥,只要注射葡萄糖便无碍。”(《乡愁味儿》)
我以为这一段文字是解读这本乡土散文集最好注解。
(二)
亲情友情的倾诉,情深义切,厚重绵长,又是这本散文集的特征。早些年,毛泽东主席赞誉他的战友与同乡何叔衡,说:何胡子感情一堆。我为主席的修辞耳目一新,这感情“一堆”比“丰富”形象多了。步舒散文集的第二章节“但愿人常久”写了许多亲情与友情,我掩卷而思,便想起了“感情一堆”这个词汇。我尤为欣赏这一章节的作品。
作者缅怀祖母97岁的平凡一生,最后写道:“而像黑白照片,尽管色彩简单,但不用担心会褪色,因为那就是人生的本色。我祖母就是这样的人。”通俗的比喻,却是神来之笔,引起读者共鸣的是深沉、博大,哲思的情感。
《外婆的名古屋》开篇点题:“但凡经历过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桥墩水库溃坝,或者灾后出生的人们应有记忆。那小屋家家户户一个模样,都是搭建在靠山的地方,排排榴榴,层层叠叠……屋很小仅容得一灶、一桌、一床、一橱柜,却与我特别投缘。”全文以儿童的视角,叙述了外婆和许许多多灾民,因一场特大洪水将修建中的水坝冲垮,而失去家园,简陋的救济房一住就是几十年的往事。平静地叙述背后是厚重的情感,令人读罢心中隐隐作痛,不禁浮想联翩:像外婆一样的中国农民太吃苦、太忍辱负重、太善良、太无私奉献了,我们一些地方的党组织和政府,对农村、农民亏欠太多。
《云端上的父亲》与《从此家乡路迢迢》则是作者对双亲大人追思的泣血之作。描叙父亲本应该是个读书人,但时运不济,为了养家糊口,如何为蝇头小利,起早摸黑,据街挑菜摆摊,父亲有一本发黄的《唐诗合解》,视为压箱之宝,当18岁小儿子外出谋生之时,作为赠别之物。这些细节描写,内涵十分丰富,字里行间,哀而不怨,浓挚悲凉。《从此家乡路迢迢》的篇名就令读者动容,开篇更甚:“母亲走了,也带走了我对家乡的眷恋。从此,我就如断了线的风筝,永远地飘荡在空中,任凭风霜雪雨,直至掉落的那一天。”这是一篇作者含悲带泪,字字真情的杜鹃嘀血之作。
抒写友情的篇章,也不乏有上乘之作,如《乡音如斯》《怀念噜噜》《老温的文事》等。有几篇散文,作者总是深情怀念在偏远乡村代课教师的生涯,感恩接纳他的纯朴乡亲和可爱学生、帮助他的慈爱校长和热心同事。
《西坪旧事》是一篇抒写自己情缘的轻松之作。“红线”来自一场“击鼓传花”的游戏:“当诡密的鼓点把花儿送入我手中时,却定格在我俩的手里,于是,场上公裁人便要求共同完成一项才艺,我俩只好怯生生合唱了一首歌曲,记得歌名叫《幸福在哪里》,正是八十年代青年耳熟能祥,反映当代年轻人追求美好新生活的名曲。有了这首歌合作的缘启,我便认识了她,电大毕业参加工作后,我们飞鸿往来,感情日笃,走进了婚姻的殿堂。”该文大段描述电大同学的活动过程和同窗之谊,着笔两人情缘文字简洁隽永,其实前者是后者的铺垫,欲盖弥彰而已,情缘才是作者刻骨铭心的主题。
(三)
思辨性的论述赋予文集内涵提升,引人想象,给人启迪。如《偶话耕读》结尾论述:“在这个浮躁甚过宁静的社会里,多一些躬耕,少一些盲从,留点空间独处,留点时间省悟,从无字处读书,认真地去砥砺人生,时刻给自己的心灵搭建一座清凉小屋,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耕读如斯,为政如斯,吟咏如斯。”在《乡音如斯》中感悟:“《株罗纪公园》中有句经典台词:生命会找到它自己的出路。尽管已经远去和行将远去的还有许多许多,但我坚信,只要青山绿水在,这一切终将得以回放和更高层面上的还原。”在《荷锄记趣》中心生感慨:“生活也真像一座围城,从前摆脱农门的执著,如今却成就人们回归自然的叩问。”等等。这些论述往往起到文章的点睛功力。
颇有意思的是,我从这本散文集读出了步舒的基本履历:从小生活在苍南桥墩镇,高中毕业为了谋生,远赴柘荣偏远山村任代课教师,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就读于省电视大学,毕业后任柘荣县法院文书,乡镇党委秘书,乡镇镇长、书记,监察局长,县委常委、宣传部长等职,前些年调任宁德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后又转任市行政服务管理中心主任。在散文集中读出“自传”内容,这当然是作者“无心插柳柳成荫”之故,但我以为也是为文的一种功力。
作者从基层起步,多岗位磨练,有丰富的生活积累和实践经验。我与步舒曾在柘荣共事过,他为人正派,工作勤勉,喜好读书,热爱文学,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由于共同爱好,也使我们成了文友,今步舒嘱我作序,我当为之,以此祝贺《偶话耕读》出版。
责任编辑:叶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