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盛蔚/关门（外三首）

父亲关门的声音很大

把我震得扑腾扑腾，父亲若知道这般

大概会轻一点

有一回父亲喝点酒对我说

儿啊，人人对你小心翼翼

以后你怎么办？

我的父亲生气的时候，放碗筷都是大声的

大声得

我又要发脾气

父亲有时候遗憾：太疼你，你姨也是

听到这句话

我似乎就顺理成章地发脾气

发脾气的下一秒

我会全身发软，父亲就抽出香烟

抽得滋啦滋啦地响

老 路

父亲替我走了一回很少走的路

年轻的时候，他走过多次

中年后，无事谁去那里？这是他的原话

我说

爸，我要让更多的人走这条路，包括陌生人

父亲说，你不行……

你是一个失过神的人，父亲开始不顾我了

我找了更多人

一起告诉他：人虽傻，但也执着，他行的

于是父亲第二次走了那条路

并给我们选了一个地点

交给我

也交给时间

谈生意的母亲

母亲总是在楼下大声说话

有时候为了讲清事情甚至喉咙都喊破

这让我担忧

因为她可能把楼顶也喊破

然后，把我的心也喊破

有的时候讲着讲着她就含着眼泪了

这又让我担忧

怕她含着一个湖泊没有流泻

悬在我的头顶

哪一天彻底地把我淹没

到时候

我的儿子会赶来

骂他的父亲，为何在写字台

写出一道围墙

雨

母亲

大概又得很晚回来了

这暴雨下得

如同世界上的屋檐都在消失

这天也打雷

打雷是老天爷催她回家

可是多好

母亲一直硬朗，极少生病

偶尔闹个牙疼

也是偷吃了酥饼

母亲忙碌的地方是有屋檐的

儿子就是

丈夫就是

儿子的手掌小

丈夫的手掌粗

儿子用心编制一把美丽的伞

可以遮

也可以梦一回雨巷

母亲

也会哭一哭梅花三弄

只有在电视里

她才懂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