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焱红/窗台的铜钱草

刚到新单位上班时，办公室在九楼，窗外便是30平方米的阳台，春天少有的阳光会透过玻璃窗洒到我的桌上，倍感温暖。阳台上时常有鸽子与喜鹊停憩，天晴的日子，喜鹊从遥远的天边飞来，轻轻停在我的窗台上，它叽叽喳喳的与我们室内敲打键盘“噼噼啪啪”的声音，一唱一和的，有一种喜悦和默契。那是寂寞中的一抹清浅的时光。

忙碌的时候，也会抽空望着窗外发呆，看看眼前素净而质朴的这一片小天地，算是填补内心的寂寥。于是我时常会不自觉地努力向窗外张望，因为只有窗外，才能看清绿色的树、飘动的云彩……

前些日子下起了雨 ，这雨下的急，砸到了我的窗台上，顺着天台的缝落下，编织成一道细密的雨帘，“嗒嗒嗒……”落在地上，开起了一朵朵透明的小花，破碎的声音清脆悦耳，此时阳台上有一抹绿色，被雨水浇得频频颔首，那是什么，来了这么久，我怎都没发现？我撑起伞走到它的身边，原来是一株铜钱草，看它遗落地上一隅，不知是被谁随手遗弃，我便将它从地上拾起放到了窗台上。

这是一盆土培的铜钱草，白色的盆有些斑驳，盆里的土也有些龟裂，它的叶片圆而干瘪，没了水分的样子，每一片都像一个铜钱，叶子是淡淡的绿，稀疏的枝叶错落地生长着，有一两支更高一些，斜着，向着阳光的方向，原来，它是喜阳好暖的。正是这样一株绿植，被置放在阳台一个小小的角落里，那样的不经意，恰逢遇到蓄势多日的雨水，它孤寂地站立着，不喜不悲，直到被我发现，与我相伴。

它虽有一缕轻愁，但却依然挺直。于是，在之后几日的瓢泼大雨中，我将它搬进了办公室的桌上，将它叶片上的泥擦拭干净，绿色的叶子一片片，和着微风缓缓飘动，有一缕清凉，透心的，沁入我心。

之后几日，我上班了把它放到阳台，下班了再把它放进办公室，生怕突来的暴雨迅猛，会将它毁灭。就这样，它跟着我上下班进进出出。有同事看到我拾起一株不起眼的小绿植，看了几眼，也不多问。安静，是这里的常态。

那段寂静清心的日子，铜钱草便是我的心情。有阳光时，我将它放在阳光下晒着，希望光合作用下的它能茁壮成长，梅雨季节到来时，便将它放在雨里半小时再放回窗台。六月的雨总是说来就来的，窗外的雨景洗净了昨日的烟尘，过了一半的日子滑落在半空，这个海边小城因这场雨而变得更加清晰。

我静静地看着在雨里的铜钱草，它小而轻薄的叶片，被雨水敲打地点着。细看才发现它在我的关注下，渐渐有了新的颜色，铜钱般的叶片圆润而富有光泽，颜色也越发翠绿，枝叶茂盛，密密匝匝、重重叠叠，被风吹过，轻轻地颤抖着，随后又昂起了头，那是在追随光的方向吧？

我想起了小时候，爸爸说过，铜钱草是最坚强、最好养活的，只要一点阳光，一丝水分，便能将它的生命延续，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呵护，便能顺势蔓延。爸爸的本意是说铜钱草不娇贵、能顺势成长。我们又何尝不是呢？那段时间，眼前这一抹绿意是生活中最暖的希望。它原本是被无意丢弃，或许是办公室换新颜，或许是一些老旧的物件不想置放，对我而言，它的出现更像是在陌生的城市无意间遇见了一位旧友一样兴奋。

我惊奇着自己为何能和一棵没有语言的植物有着这样的关联，甚至还能将它当做自己心爱的物件去呵护、喜欢？大概是内心对生活的热爱，对生命尊重吧。

此时，大院里下班铃声已响起，周围的同事三三两两地在收拾着桌面的材料准备下班，我还没有回意，走到窗外看看这株铜钱草，这渐入黑夜时分，我能想到的便是这抹绿色，我爱着这一片难以名状的绿，也学会在珍惜中沉静。经历了这段奔波，铜钱草依然娇翠，叶片上还残留着昨日的雨滴，是昨夜的雨将它濯得更清亮。

我就这样久久地站着，看雨、看雨水如何濯亮它的叶子，宛如雨水荡涤着我的心。它，藤蔓缠绕着枝茎，在盆里互相依偎，就这样绕出了新天地。我在清润的时光深处，镌刻着深入骨髓的绿意。

窗台上的铜钱草，即便没有傲人的风骨，却也傲然挺立，它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静静地存在，依然青翠、勃勃生机。这便是它的姿态，一种活着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