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孙雄/梦见芦花
昨夜我梦见芦花飘飏,在一片迷离中醒来。
山上的枫叶红时,也正是水边芦花最美的时季。
深秋,许多人会专程去山上看枫叶,却少有人去水边探芦花,自然也少有人懂得芦花之美了。
叫她芦花,仿佛就是扎马尾辫的邻家女孩,朴实得时常会让人忽略她的存在。但她叫芦荻花或荻花时,就不一样了,似乎就有了诗意,诗人笔下就写道“枫叶荻花秋瑟瑟”,于是就成了月光下俊俏的女子了,楚楚可怜。
秋天,山冈上、水岸边、渚洲周围,一丛丛或一望无际,摇曳着婀娜身姿的、灵动的、俏皮的、略带灰白色的狗尾巴那样的,就是芦花了。
风过时,浪起如海、软绵不尽,比麦浪有韵律、很好看,比稻浪大气、很壮阔。
站在她身边,通常这时候,也只能站在她身边而无法更走近她,她就显得有点神秘,很想知道,那神秘的芦花深处,到底隐藏着什么。不远处的白鹭、隐约的沙鸥,更远一点偶尔一掠而过的野鸭,还有成群追逐的麻雀,自然勾起人们无限的想象和向往。
日子再往后点,到了深秋时节,芦花真的是花的时候,阳光下白朦朦一片,一阵风过,沙沙声带着飞舞的芦花,轻盈飞飏,如梦似幻。
这时候,不敢惊喜,不敢声张,不敢放肆,不敢激动,生怕惊扰了那场轻飏的梦,生怕惊扰了芦花深处的精灵,更怕惊扰了一种禅意、一种意境。
但是少年就不管这些了,他就是来搅梦的。他会折下一枝芦花,迎风招展,芦絮飞舞。既使这样少年肯定还不罢休,他会千方百计找来一根棍子,一边挥舞一边拍打芦荻,一阵欢笑,一场雪花,也惊起远处的水鸟,纷纷鸣飞。
若是山上草甸周围的芦花,少年则会冲杀进去,这时往往有五彩斑斓的雉鸡鸟从中惊起,拖着长长的尾巴,飞落到远处的林中不见了。
少年拍打的是芦花,飘落的是歌谣:芦花白,芦叶黄,轻盈飘,落梦乡……
对于少年来说,秋天的芦花与春天的柳絮一样,都是飞扬的岁月。风和日丽少年心,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青春的快乐。而芦花与柳絮的确有一点相同,她们只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风起的日子,才肯飞飏。
芦花年年绽放,但这样的少年身影,却越来越少见了。
芦花其实不是花。春天她最早绿了江南岸,南去北归的雁一定会在这里诉说征程的苦辛,理理羽毛,互道珍重再起程。夏天她是青纱帐,是野鸭最好的避风港,也是白鹭谈情说爱的最佳场所,这里也曾经演绎过无数坚毅不屈与浪漫的故事。
“秋风忽起溪滩白,零落岸边芦荻花”。在江南错过芦花,就算错过了秋天,错过了秋静思的韵味。
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
假如有人问我的烦忧
说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
这是我三十多年前读过的一首诗,早已忘记诗人是谁。我以为这样写芦花再恰当不过了。
芦花不是花,却以花的名义诠释生命,比花活得更透亮、更清雅;芦花不是花,却以花的形象结束,但不是凋零,而是飞扬、是飘逸,惊鸿掠影令人回味。
香魂一缕随风散,思绪三更入梦遥,醒来怎能不迷蒙。
责任编辑:叶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