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梦昕/年味
时近岁末,家乡周宁的年味也越来越浓了。
大街上,人潮如流,车潮如涌,仿佛应“年”而生。伴随着满街匆匆的脚步,那琳琅满目的年货、喜庆精美的春联、争奇斗艳的挂饰,让人目不暇接。街道两旁的桂花树上挂满了红灯笼,远远望去如同朵朵盛开的大红花,在轻风的摇曳中,无不传递着年的讯息。那五彩斑斓的彩灯,更是把东洋溪两岸装扮得美轮美奂,小城四处洋溢着一种喜庆的年味。
年味,对每一个人而言,都有各自不同的憧憬和感受。它不仅代表着团圆与喜庆、平安与吉祥,更是沉淀了几千年的民风民俗,是延绵至今的民族文化,是不能阻隔的浓浓亲情。于我,过年就是一种亲情的团聚,是忙碌了一年之后的放松,是告别过去、面向未来的特殊时刻,它凝聚着人们对生活、对生命的美好祝愿。于是,也就有了年的风俗、年的文化和年的蕴味。
过年,不仅仅是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佳节,更是一次情感的履约,“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已经深深镂刻在每一个中国人的骨子里。看那冒着风雪奔驰在路上的返乡车流,你就能品味出年的意味。再看那火车站拥挤着风尘仆仆的脸孔,无论天南地北,雪雨风霜,无论路途多遥远多波折,也无论手中的这张火车票有多昂贵多难买,都改变不了“年”这个传统节日在他们心中的根深蒂固。于他们而言,过年,就要阖家团圆才齐整。他们辛苦了一年,也一定要大包小包地踏上返乡的征途,看看父母家人,看看妻子儿女,走走亲访访友,打工的所有艰辛便会烟消云散。我想,这也是每一个人最需要也是最朴实的年味。
我始终无法模糊记忆里那种对过年的渴望,那温馨醇厚的年味,始终氤氲在我心灵深处的底片上。那时候在乡村生活,从农历腊月二十三过小年开始,家家户户除尘扫屋,搬箱整柜,将家里每个旮旯都清理得一干二净,再把墙壁装点一新。随后就开始准备各种年货,筹备着过中国最传统、最隆重的“年”。那时候,商品经济不发达,什么都是自家自制的,吃起来却是格外的香。酿米酒、杀年猪、宰鸡鸭,男人们有条不紊忙得不亦乐乎;炒花生、做米饼、制茶点,女人们妙手生花而且花样百出;打米糍、蒸年糕、搓汤圆,一家人配合默契更是其乐无穷。而我,则每天跟在父母忙绿的身影后面转悠,一边看着热闹,一边尽情放飞着心中的喜悦和企盼。
到了除夕那天,家家户户挂灯笼、贴春联,忙碌了一年的人们都把对来年的期盼和祝福贴上门楣。爆竹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到处都是欢歌笑语,到处都是喜气飞扬。那四处飘散的糯米饭香,那蒸炒煎炸的各色美食,那红灯笼、那红春联,还有那门口大大的“福”字,让农家朴实的年味更多了一份和谐与欢乐。这天,母亲总会细致地交代我们兄弟姐妹过年的各种禁忌,比如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做事要小心、仔细,不准打破东西;洗脸水、洗碗水要轻轻倒在门外的水槽里,不能一泼而散;水缸要盛满水,扫帚、农具要藏得严实;正月初一那天不洗菜、不洗衣、不扫地、不晒东西,还有过年的生活垃圾,一定要正月初三后方可倒掉等等诸多细节。虽然现在母亲年事已高,不再像年轻时那般叮三嘱四,过年的清规戒律也淡了许多,然而多年来的习惯使然,总会让我情不自禁地遵循而为。岁月渐行渐远,而留在心底的那份温馨和眷恋,始终挥之不去。
年夜饭后,母亲总会烧好一锅又一锅的热水,依次给我们兄弟姐妹洗“过年汤”,再穿上她烘在火笼上暖融融的内衣,然后把新衣裳折叠好放在枕头边。想着第二天的压岁钱,一遍遍地摸着新衣裳,心里美滋滋的。那个时代生活艰苦,物资匮乏,过年成了最幸福的一件事,对那一身新衣裳的热切盼望和收到压岁钱的满足欢欣,足足可以贯穿一整年的喜悦。
随着岁月的变迁,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物质生活的不断丰富,大超市小店铺满街都是,衣物鞋帽、肉食海鲜更是琳琅满目,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需要什么可以随时大包小包地拎回家,十分方便省事。过年已没有令人特别盼望拥有的东西,孩子们也没有我们小时候那种兴高采烈的兴奋劲儿,就是拿了压岁钱,眼里也不会闪烁着如我们小时候那种满足的光芒。时代的进步,让许多事情都在改变,习俗、心境、甚至内心的渴望。也许,变才是真正的永恒,昨天、今天和明天,年味大不相同,但中国年的底色始终没有变,过年,永远是中国人最重要的节日。团圆、喜庆、快乐、祝福、憧憬依然是“年”不变的主题,始终是“年”抹不去的节日内涵。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岁月的沉淀,逐渐让我对年有了更深的体会和感触。今年,兄弟们全都从远方回来过年,母亲早就开始乐呵呵地做着各种准备,还把往年的菜单请出,该采买的采买,该手做的手做。还不忘嘱咐我在家门上贴上大红的春联,一幅是幸福和吉祥,一幅是祝福和企盼。随着年的脚步越来越近,我知道,她和我一样不想再去复制,想预备一份新鲜,让兄弟们回家的匆匆步伐,能和我一起去感受,去一点点找回那曾经浓浓的却已久违了的年味……
责任编辑:陈淑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