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玲/馋 趣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虽说人们不再饿肚子，但要说零食，那依旧是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品。不过，馋嘴的孩子，总会找到别样的零食来解馋。

那时候，跟随家长住在单位的孩子一大伙，大多八九岁，那可是长个都听得见拔节声的年纪。孩子们一日三餐后，拗不过时不时窜出的馋虫，一心想法子倒腾着零食。

土豆收获季节，瞅准哪家有新挖的，孩子们就趁家长上班的当儿，悄悄聚拢他家，掩门关窗，洗土豆、蒸土豆、撒盐花。蒸熟后，土豆半咧着嘴，外皮盐晶斑斓，内里闪着新鲜成熟土豆所特有的星亮光泽。咬一口，绵软沙糯，咸中透着清甜。那种口感与味道，是如今那些大而寡味的土豆无可媲美的。

有时，小伙伴们也拎着小锄头小畚箕，到附近农民收过土豆的菜园里“捡漏”。可别说，居然挖捡到不少呢。挖够了，大家就满地里追跑着，嬉玩着，小脚印盛满欢声笑语，撒遍田野。

单位周围是成片的稻田，冬日里，农民焚烧稻草用以来年肥田。孩子们悄悄从家里取来豆子、南瓜子等，埋在还有余热的稻草灰里，不用多会儿，撩人的香气就直往鼻孔里嗤溜。有一次，小伙伴拿来一衣兜白花花的硬果，不等煨熟，大家争相剥壳抢食。没想吃后不久，一个个嘴唇发了酵似地肿起，手掌也像蛇蜕皮般一层层脱皮。原来，那果子是有毒性的银杏果。不过，小伙伴们吃此一堑，倒也长了智，懂了些银杏的特性。

雨天是孩子们最难耐的时光，此时，大家就把目光齐刷刷地瞄向中药房里一排溜的小抽屉。伙伴中有个外号叫小不点的，他的父亲是中医医生，大家怂恿他一次次佯装不经意地进出中药房，于是，我们尝到了甜甜的枸杞、党参、甘草，酸酸的乌梅、山楂……如今大伙们所知道的许多中药材，还是当年馋嘴时认知的呢。

那会儿，单位有办集体食堂，烧的是松木大柴块。每当傍晚，柴垛里传来沙沙声响，听大人说，那是钻入木块的柴虫在啃咬木柴。重要的是，大人们还提到此虫烤了味道极好。伙伴们得讯后，即刻翻找有洞眼的木柴，用细竹签剔开洞口木屑，如啄木鸟一般，将小指头粗的胖乎乎柴虫叼出。有的虫藏得深了，还得用劈刀将木块劈开。常常是，在捉虫的不知不觉间，还劈了一大堆柴火，竟赢得大人额外的嘉奖。

大家捉得一手捧柴虫后，便悄悄蹩进单位大食堂，将柴虫齐整地码在烧火用的铁铲上，小心放入燃着的灶膛。待柴虫飘香，取出铁铲，只见只只虫儿金黄灿亮，虫身原有的一圈圈节结，此时成了美丽的纹饰，咋一看，真有点像黄金饰品。不过，虫子头上那只夸张的大钳子嘴巴，着实有点吓人，吃时得将它掐去。烤过的柴虫外酥里嫩，清香鲜甜，味道果然不错。小伙伴们每人分得几只，竟像过节似的欢乐。

尝试了柴虫美味后，大家兴致陡涨。听说蜂蛹可食，胆大的伙伴便趁大晴天蜜蜂出外采蜜之际，连捅几个拳头般大的蜂窝。尔后，照着耳闻拾得的经验，点着未干的树叶，用浓烟将滞留在蜂窝里的大蜂熏跑，再一层层撕开薄纸样的蜂巢，见着白花花的蜂蛹，小心取出，放入热锅翻炒。不多时，香气四溢。其香，不亚于柴虫；但其形，比柴虫吓人。豆粒大的蛹，瞪着两个圆溜溜的黑眼，仿佛正盯着你看；蛹两侧线条隐约的翅膀，似欲展翅飞起。胆子大的，抓起蜂蛹一个接一个往嘴里丢；胆子小的，捏着个在手上左瞧右看，不敢入口。

此后，伙伴们还尝试了知了、虾牛（蜻蜓的幼虫）等昆虫。

其实，孩子们在寻找零食美味的当儿，品得更多的是趣味。即便时至今日，大伙们忆起孩时的寻吃趣事，内心充盈的仍是满满的快乐与留恋。只是，偶也感喟着，如今虽吃着精美零食，可当年的滋味与乐趣，却再也寻它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