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奶
□ 王爱国
阿奶,就是我的母亲。
她眉清目秀,会一手绣花活。阿奶去绣花楼绣花的时候我就跟去。后来才知道这些绣花都卖到国外,但不多久,绣花楼就歇业了。
有空的时候阿奶会带我去姥姥家,她都会买一点姥姥爱吃的柿饼,这是阿奶前一两天割了一担蔬菜换来的。
阿爸经常出海,山上的农活都压在阿奶身上。番薯是“救命粮”,平常鲜有大米,只有到年终的时候,生产队才分百来斤。家里的番薯在下霜前一两个月就开始挖,怕口粮不接。阿爸阿奶把番薯全部挖好以后,阿奶就开始拤番薯,一天下来她的手就皲裂了,她也只是用胶布粘一下。
晚饭后是最惬意的时刻,我可以缠着阿奶讲故事。她讲古代小孩子偷东西,以致长大杀人,最后被杀头的故事等。我听得如痴如醉,每每都在阿奶温暖的怀里睡着……
那个年代,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在生产队劳动一天只挣七角钱,家里几乎没有积蓄,但阿奶总是很慷慨。在我读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记得有一次阿奶在楼上屋里缝渔网,她告诉我,她借给隔壁阿婆五角钱,阿婆用五角钱买了一包盐、两斤米,很感谢她。但我对钱到底重要到什么地步,还是比较模糊,总觉得只要阿奶在,钱是不需要我们小孩去考虑的。我过第一个“六一”儿童节时,学校通知要穿白衬衫。我跟阿奶大大咧咧说起,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在一个星期天的清晨,她叫醒了我,天气有点凉,下起了小雨。我跟阿奶去割芹菜,割完芹菜时我们的衣服都湿了。阿奶顾不得这些,她挑起两竹筐芹菜,赶了半个多小时的路去了街市。第二天晚上,阿奶给我穿上了崭新的白衬衫。那件十五元的衬衫,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后来,大家都有了自己的责任田,阿爸还是“下海上山”两不误。阿爸捕鱼亏本居多,家里还要负担三个孩子的学习费用,日子依然十分艰苦,等到我读小学五年级开始,放假和周末都要去劳动。阿奶不但干农活要“挑大梁”,还要喂养屋子后面的两头猪。老房子已经不够住了,阿爸想建房子,家里竭尽全力在滩涂边建了三榴房子。阿奶健硕的身躯日见消瘦,她没有任何怨言,但从此病魔纠缠上阿奶。暑假我带阿奶去省城就医,检查后发现是心脏瓣膜封闭不全。阿奶的病,让我心中浸透悲凉。
我高考失利,阿奶把好心人给她补身子的钱给我去补习,她懂得,不能再让我也像她一样在这穷山僻壤苦下去。但我却三次高考三次名落孙山。不久,阿爸永远地离开了我们。阿爸走了,我们兄妹仨人都去工厂打工挣钱,再加上阿奶精打细算,三年后我们搬到新居。没有料到的是,搬进新居两年不到,在快过年时,阿奶突发心脏病去世。我此后常常在梦里和阿奶诉说衷肠,醒来涕泪湿衣裳。我多想再回到儿时,再回到她的怀里,听她说那个老掉牙的故事,甜甜地睡去。
一晃近30年,女儿大学毕业了,有了自己的工作。我和爱人带她去了太姥山下老家的地里。我告诉女儿,这个地,就是奶奶、爷爷以前种芹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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